高架橋

　　“李沐，你電話響了，小芹是誰啊？”

　　李沐“噢”了一聲，“以前一起長大的孤兒，后來是被袁叔撫養成人的，你接吧，就說我開車呢。”

　　文清允接起電話：“您好，請問您找李沐什么事？李沐正在開車不方便接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焦急：“袁叔出車禍了，在中心醫院，醫生說已經救不回來了，想要看李沐最后一眼，現在就剩下他不在了！”

　　文清允把話復述給李沐以后，李沐神色很平靜，說道：“告訴他們晚飯咱們不去吃了。就說我要去送別一位長輩。”

　　說完，李沐就找了個最近的出口下了高架橋，掉頭直奔中心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文清允關切的看著李沐：“你慢點開，要注意安全啊。”

　　李沐“嗯”了一聲，并沒有多說什么。

　　中心醫院

　　李沐的車停在停車位，下了車，帶著文清允直奔ICU。

　　小芹人群外等著李沐，李沐看見小芹問道：“病歷在不在？”

　　小芹點了點頭，遞給了李沐。

　　李沐掃視了一眼面前這些人，對袁叔的親生兒子袁逸點了點頭，接過病歷本看了起來。

　　袁叔的兒子說：“李子，也不用看了，爹的情況我清楚，攔腰壓過去的，腎都碾碎了。”

　　李沐收起病歷本，問道：“肇事司機呢？”

　　袁逸搖搖頭：“人嚇壞了，在交警隊。”

　　李沐又問：“有沒有危險駕駛？毒駕？酒駕？醉駕？”

　　袁逸回答：“醉駕，喝了兩斤二鍋頭三瓶啤酒，他自己交代的。”

　　李沐“噢”了一聲：“按故意殺人起訴可行嗎？”

　　袁逸苦笑：“我也不知道……”

　　李沐又問：“袁叔的主治醫生在哪？”

　　袁逸指了指病房門口：“在那呢……”說完別過頭去，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痛苦。

　　病房門口就聽見醫生的聲音充滿了懊惱：“明明血壓都正常，但為什么我就沒有抓住機會呢？我真的盡力了呀……”

　　李沐撥開人群，走到醫生面前，輕聲問道：“您好，請問您是袁國祥先生的主治醫師嗎？”

　　青年醫生抬起頭回答道：“我是，請問您是？”

　　李沐后退一步恭敬的給這個青年醫生鞠了一躬，說道：“我是袁國祥先生的兒子，您辛苦了。”

　　青年醫生扶起李沐，說道：“我沒有救活他老人家，但我真的盡力了……”

　　李沐拍了拍醫生的肩膀：“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們，你們是負責人的醫生，只是我父親他比較不幸。”

　　李沐走進病房，袁嬸在一旁守著，袁叔的身上蓋著被子，已經被鮮血染紅了，李沐微笑著走到袁叔面前，說道：“爸，我來了，您安心去吧，您的孩子們都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了。”

　　心率：15

　　袁叔看著李沐，眼中滿是欣慰，嘴角噙著微笑，舉起手想要摸摸李沐的臉，最終卻無力的垂下，砸到了病床上面，暗淡的雙眸輕輕的閉合，也吐出了最后一口氣。

　　李沐打開病房的門，看著袁逸以及那些兄弟姐妹們，聲音微微有些嘶啞：“進來吧，送咱爹走。”

　　心率：10

　　眾人走進病房，小芹為首的姐妹們都忍不住開始小聲啜泣，小芹無力的靠在袁逸的肩膀上，眼中滿是不舍的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袁叔。

　　心電圖的電腦上那緩慢波動的心電圖最終變成了直線……

　　心率：0

　　眾人沒有嚎啕大哭，沒有肝腸寸斷。一眾兄弟姐妹們在袁逸和李沐的帶領下給醫生們依次致謝以后，就帶著袁叔的遺體回到了那個曾經小小的院子。

　　文清允看著這個院子，問李沐：“你小時候是在這里長大的嗎？”

　　李沐點點頭：“九歲的時候遇見了袁叔，給我養大了以后，我就在他的找報社上班，袁叔是個好人，他應該是去享福了。”

　　文清允看著李沐通紅的眼睛，問道：“你已經一宿沒合眼了，累了就睡會吧。”

　　李沐笑著搖了搖頭：“我得盡孝啊……”

　　李歲明和帕忒希婭根據文清允給的目的地快速趕到，夫妻二人看著自己面前微微駝背的兒子，就覺得心里一揪。

　　李歲明上前拍了拍李沐的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在這。”

　　李歲明搖頭笑了笑：“現在還不至于，等下葬以后吧，我還得給我袁叔披麻戴孝呢，我不想讓他走的不安生，他也是我的父親。”

　　李歲明問李沐：“醫藥費怎么算的？”

　　李沐回答道：“我們這幾個兄弟姐妹一起湊的，混的好的就多拿點，混的不好的就少拿點。”

　　李歲明點了點頭：“你做的對。”

　　李沐回頭看了一眼帕忒希婭，又看了一眼文清允，說道：“出殯了，你們在這等著吧，去太多人也不好。”

　　李歲明拍了拍李沐：“去吧，我們在這等你。”

　　李沐接過靈柩的一角，將桿子扛在了肩上，一行人將裝著袁叔骨灰的棺材送往墳地。

　　李沐后來回憶說：“當時我們的心里始終憋著一口氣，一定要讓父親走的安穩，沒有一個人哭，小聲啜泣的都很少，我只覺得我們抬著棺材走了很久，拐了幾個彎，經過哪條路我都記不住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袖口上別著的那個黑色的孝字和一身白色的壽衣，我們兄弟姐妹一共十個人，每個人的頭上都披了一個麻袋，下葬以后，我們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他們就回家了，我陪了袁叔三個小時，袁逸是最后走的，他在那坐了三天。”

　　李沐回來的時候看到了一臉擔憂的帕忒希婭和文清允，李歲明已經走了，他說不想因為離別而再一次的打擊李沐。

　　李沐沒有說話，只是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車上，安靜的發動汽車，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里。

　　李沐回到了出租房以后，先是洗了個澡，然后就把自己一個人單獨的鎖在了臥室里，安靜的睡了三天。

　　帕忒希婭和文清允都聽到過李沐的屋子里隱隱發出的哭泣聲，后來當李沐出來的時候，文清允和帕忒希婭看到的還是那個腰桿挺拔，從不認輸的李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