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藍心縣城
同往年一樣,太陽肆無忌憚的炙烤著大地。
午后,當地的人們或在安逸的午睡之中,又或是茶余飯后在樹蔭下歡笑細語。
此時,藍心縣城偏遠山村,村里旮旯一角的一戶人家中。
一對中年夫婦正坐在三間老式起尖瓦房的里間。
男子面帶嚴肅的看著柜子上的大頭彩色電視,抽著旱煙;中年婦女低著頭些許忙亂的做著手提籃里的針線活。
電視機里傳出的廣告聲音是那么的響亮、刺耳,破舊的電風扇轉動起來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聲響,可兩人卻無動于衷,似乎毫無影響一般,男子時不時微微皺起眉頭,腳下一團煙灰在紅磚地板上是那么的亮眼。
男子名叫于慶豐,是一名技術較好的架子工,長時間在工地干活,支撐著一家四口的日常開銷,偶爾才會在家,但深得工頭的器重。
坐在于慶豐旁邊的是他的妻子張春梅,典型的農村婦女形象,常年在家做家務,并照顧著家里的五畝多田地。
突然。
張春梅停下手中的活開口道:
“孩他爹,剛才咱數落雷子的是不是有點重了啊?”
于慶豐磕下煙斗里早已燃盡的煙葉,依舊沉默不語。
“雷子出去好一會了,該回來了啊,外面那么熱。”
張春梅將手提籃收拾起來,面帶焦急的說道。
于慶豐微微皺了皺眉頭,接著說道:
“能有啥子事,除非又去和人打架,學習上的事他可一點兒都不會上心,更甭提啥受到刺激了。中考,這么重要的考試,可這小子壓根都沒當回事兒,說他兩句還覺得委屈了?我看就是讓你慣的。”
“我慣的?你咋不問問你家老爺子,他還在的時候有多寵這一個寶貝孫子,和對待曼兒就是天差地別,我根本插不上嘴。”
“還有就是你們老于家這‘祖傳’的脾氣,不讓人指出錯誤,一說就急,雷子又和你是一個樣子,不讓人說一句,讓我咋管他。”張春梅也提高聲音吼道。
于慶豐見妻子這次真的急了,便沒再言語。
房間再次被電視機和風扇那刺耳的聲響所覆蓋。
……
此時,北灘村東北角。
田間地頭的一塊池塘邊上,一名身著灰白色上衣、深藍色短褲的少年正躺在樹蔭下面的草地上。
身高一米六幾的樣子,寸頭,五官還算端正,看起來著實有點矮小,此刻那短而又不失力量的手臂正枕在腦后,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旁邊坐著一個大塊頭,和他形成鮮明的對比,名字叫周彬,是于雷發小之一,還有一個叫徐海坤,三個人從小混到大,可以說是北灘村同齡人的孩子王。
“雷子,你之后準備咋辦啊?”沉默許久后,周彬吐了狗尾巴草說道。
“鬼知道。”于雷咬著草嘟囔著。
“中考成績出來后,各自都變了,許久不見林強那幾個家伙了,估計擱家挨訓呢吧,哈哈。”周彬笑著說。
“那你呢?擱這干啥呢?多熱啊,咋不在家待著啊?”
“呵呵,那不是怕我老爸拍的我爬不起來嘛,你還好,至少上四百分了,對了,四百多少來著?”
“就四百二,一高肯定沒辦法,二高太偏不想去,至于三高?你覺得我們再去混三年有用嗎?阿彬。”于雷看向周彬說道。
“哎!”
周彬嘆了口氣說:“我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這點分數也就只能上三高了,拿錢去蘭新高中估計人家都不會要;海坤分數和我差不多,但他老爹讓他一起去江南做生意,以后估計難再聯系了。”
“弄不好我以后就要待在家喂豬嘍!”周彬補充道。
“對了,雷子,你可以去蘭新高中啊,雖然是民辦高中學費貴點,但教學質量挺好,聽說住宿、伙食條件都不錯啊。”周彬又說道。
于雷沉默不語,心里卻想:呵呵,那是貴一點嗎?都加起來,不得是公辦的好幾倍?
突然,一陣歡快的鈴聲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周彬掏出他的諾基亞手機看都沒看就說道:“準是我老爹讓我回去給豬打飼料。”
說完電話都沒接,向家的方向跑去。邊跑邊說:“走了,我這幾天要好好表現了,你慢慢想吧,想好告訴我一聲。”
看著阿彬漸漸遠去的身影,于雷心想:三高?還是算了吧,蘭新更別提,回去和老爸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去工地先干段時間,等十八歲就外出闖蕩去。
于雷正想的入神、迷茫之時,突然,一團灰白交榕稠狀物從天而降。
“呯”
一聲輕響,落到于雷左臉上,于雷驚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黏黏的、濕濕的,什么玩意?等等
“好臭啊!”
……
一聲咆哮響起。
于雷瞬間清醒過來,三兩步飛竄至水邊,胡亂清洗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抹了把臉上的河水,于雷對著身后大樹就是一頓亂吼:“如今這世道為難我就算了,連你們這些小東西也欺負我,服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樹上麻雀正式活躍起來,嘰嘰喳喳叫著,壓根沒理會于雷。
“靠,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說完于雷便轉身繞過大樹,走到樹林中間因采土而被車碾起的小路上。
這是北河灘村和南河灘村交界之處,樹林和那水塘一樣都屬于兩村共同所有,以這條“路”為分界線。
路的盡頭是“小黃河”,其實就是從黃河里引水用的渠道,方便灌溉農田。但也有二十來米寬,目前正是雨水充沛的季節,“小黃河”里的水自然不少。
小時候,于雷經常和周彬、海坤在這片樹林掏鳥蛋、冬天來撿樹枝來取暖,同時也是和林強他們決勝負的主要“戰場”……
于雷三人雖然中學之前包括初中都經常和別人打架,但他們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用他們自個的話就是為民除害。
慢慢的走著,之前一起玩耍的點點滴滴一幕幕回憶在于雷的腦海,想著這些美好時光以后將不再回來,加上自己現在的處境,臉上因回憶帶來的一點點微笑也慢慢隱去。
不知不覺的,于雷已經走到了“小黃河”邊上,于雷停下腳步,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只有湍急渾濁的河流,現在該何去何從呢?于雷望著湍急的河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