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親節，大家一定要給自己爸爸準備禮物。臨近放學的時候，老師告訴了班里的孩子們。女兒是好學生，老師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記住，于是她在筆記本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來，今天是父親節，要給爸爸買禮物。

　　放學了，在校門口女兒一眼就看見了媽媽，飛奔了過去，像一只小鳥一樣。媽媽帶女兒回了家，女兒快步進了自己的臥室，翻開格林童話的書頁，取出了攢了好久的零花錢，一張二十，兩張十塊，一共四十。女兒將一張十元人民幣重新放進了書頁，合上書，將書放回書架。

　　媽媽在燒晚飯，爸爸還沒有回家，女兒出了門，走的時候媽媽問到，你去哪兒，女兒說，出去捉迷藏，媽媽叮囑道，一定要吃晚飯前回家。

　　女兒下了樓，看著綠化帶的蝴蝶和花朵出了神。不一會兒女兒就沒了心思。女兒走進了家旁邊的文具店，看著密密麻麻的貨架，女兒愣住了。女兒不知道該買什么，女兒想媽媽。女兒突然想起老師有一只鋼筆，紅色的，很好看。女兒找啊找，找到了一只和老師那只很像的鋼筆，女兒看了看價格，28元，女兒拿下了它，學著大人的模樣對收銀員說，結賬。收銀員朝女孩笑了，摸了摸女兒的頭，找給她兩個硬幣，叮囑道，孩子，一定拿好。女兒將鋼筆賽進了口袋。

　　女兒出了文具店的大門，朝家的方向走去。旁邊的超市里放著大喇叭，今天父親節，所有男性商品打折。

　　女兒回到了家，父親還沒有回家，媽媽晚飯已經燒好，媽媽似乎心情不好，神情有些失落。5點半燒好了晚飯，父親6點才回了家。母親克制著發火的沖動給父親開了門，兩人互相沒有搭話。一家人開始吃晚飯，沒有人說話，父親看上去有些疲憊。女兒從口袋里掏出鋼筆，女兒對父親說，老師說今天是父親節，要給爸爸準備禮物。爸爸，節日快樂。父親笑了，接過了鋼筆，將鋼筆放進了自己口袋，母親跟著說了幾句話，這或許是這頓沉默的晚餐唯一的插曲吧。

　　吃完晚餐，女兒被媽媽叫道房間整理書包，寫作業。關門之前，女兒問父親，今天是父親節，你給你的爸爸準備了什么禮物，爸爸?父親看著女兒那張天真的笑臉，盡力地笑了，說，還沒有想好。媽媽關上了書房的門。

　　父親想起了在醫院的爺爺，他自己住了院，他已經好久沒有去看他，他也沒時間去看他。

　　媽媽把父親叫道了臥室，媽媽斥責父親不顧家，忙著工作，卻還掙不到什么錢，女兒補課要花錢，學鋼琴要花錢，房貸還沒有還完，家務也做的很少，自己已經不買衣服了，這個月還是存不下什么錢。媽媽越說越來氣，甚至還說了臟話。父親無力辯解，說自己以后一定多做家務。鬼信！媽媽又發了脾氣，父親將手塞進口袋，摸到了鋼筆，父親想起了女兒說的，今天是父親節，你給你爸爸準備了什么禮物，父親決定出門，媽媽發了火，你現在出去以后就別回來了，父親沒作聲，還是出了門。

　　女兒早已偷偷地跑出了書房，在門縫里看著父母吵架。父親推開臥室的門的時候女兒還沒來得及跑回書房，父親出門前摸了一下女兒的頭，輕輕地說了句再見。女兒傻傻地重復道，再見。

　　父親往醫院的方向開著車，到了醫院，停了車，交了停車費。父親來到病房，父親不知道爺爺的病床在哪兒，問了服務臺的護士，護士很詫異，說老人是自己來的醫院，他辦理住院的時候說自己沒有親人。父親連忙跟護士解釋，說自己就是他的兒子，聲音很大，護士告訴他，天晚了，醫院輕聲。

　　護士領著父親來到重癥監護室前，說，你倆好好敘敘舊，說完就走了。父親愣住了，父親立刻跑了進去，看著自己的父親，老人瘦得毛骨悚然，吊著鹽水，插著氧氣管。父親大哭，哭得像個孩子，哭的稀里嘩啦，老人已意識不清，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父親湊近頭，可老人還是沒有什么反應，嗚嗚，嗚嗚。父親去問了主治醫生，醫生對父親說老人撐不了幾天，癌細胞早已擴散，進院檢查的時候已是晚期，醫生還說老人現在進食也沒有辦法，活得很辛苦，讓父親準備好后事。父親走的時候似乎聽到了醫生說，還不如死了好，免遭罪。

　　父親失了神，回到了病房，父親癱坐在地上，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父親摸了摸口袋里的鋼筆，好像是下定決心了一樣，父親湊到老人身前，老人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父親拔掉了氧氣管，那一刻他似乎失了智。過了兩秒后父親才發現自己干了什么，父親瘋了一樣跑了出去，跑出了病房，跑出了住院部，跑出了醫院，沒有管停在醫院的車。

　　父親跑到了最近的派出所，向民警自首，我殺了人，民警詫異，立刻將他逮捕，老警察正在跟他的女兒聊天，聽到了父親的話立刻將他摁在地上。警察問他殺了誰，他說我殺了我的父親。警察給了父親一杯水，讓他坐下，父親顫抖地喝了口水，跟警察說，我殺了我的父親，他活得太累了，我拔了他的氧氣管，今天是父親節，我殺了我的父親。父親哭了，邊哭邊顫抖，派出所的人都注視著他，沒有人說話，安靜得只聽得到哭泣聲。一個民警打了醫院的電話，是有一個老人死了，被拔了氧氣管。老警察帶著父親出了派出所，對其他人說，我帶他出去，隨便什么處分。父親呆住了，警察說，沒別的事，就請你喝杯酒。

　　警察帶著父親來到了一家飯館，點了兩瓶啤酒，一壺茶和一盤花生米。父親很詫異，警察沒跟他廢話，警察說上班不能喝酒，說完倒了杯茶，遞給父親酒。父親接過酒，啤酒，度數不高，警察主動和父親嘮嗑，父親呆住了，但還是接了話，兩個人像老友一樣聊著天，一直到11點，飯店關了門，警察陪父親在街上踱步。

　　父親醉了，嘴里含混不清地罵著臟話，父親吐了，沾到了警察的鞋上。警察沒多管，遞給了父親張餐巾紙。兩人邁步到派出所，警察看了看手表，12點05，警察說，對不住了，兄弟，我要逮捕你。父親有些詫異，問警察為什么不立刻抓我，警察說，12點06了，你做的事不合法，應立刻逮捕，但我想，你做的對，昨天是父親節，你給了你父親最后的禮物，我不忍心在父親節逮捕你，我也是個父親。

　　便利店馬上就要關門了，喇叭里還在喊著，今天是父親節，所有男性商品打折。店主關了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