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門外五里處,離南國儀仗隊不快不慢緩緩前行。
最前面的是太子玄衾(qin)的隨行親兵開路。中間豪華顏色的太子專用車攆,后面是隨行的太子侍從一應儀仗隊。后面不多遠的距離跟隨著離南清玉公主的儀仗隊。比之太子的儀仗氣派,自然差的不是一個等級。但既然有儀仗隊護行,也間接說明了清玉公主在離南國很受離南國主的寵愛,一般公主別說是出使別的國家,就是連出宮閨都是不可能的,更別說配給儀仗隊了。
太子的專用車廂內,車廂很大,足以容納幾個人橫著躺的空間。外圍華麗的簾幕將車廂包囊的嚴嚴實實,車內四壁鑲嵌著夜明珠,將車廂內照的亮如白晝。
玄衾(qin)端正的坐在車廂內,一身太子正式穿著。頭戴墨玉冠,足蹬繡有祥龍的螓龍靴,一襲黑色錦緞長袍,但衣擺和袖口都繡有祥云騰龍,騰龍是用金線巧手繡制,栩栩如生,仿似飛翔九天,翱翔天際。
這一派穿著高貴畢麗,但不顯張揚。
夜明珠點點光華熏耀下,更襯得欺霜賽雪的容顏如詩似畫,眉眼溫潤清雅,自有一種無人能及的雅致風華。
一眼所見,便使得世間萬千生靈失色!
車內除了玄衾(qin),就只有小琉璃和一只化形成小貓頭鷹的鳳凰,然后便是一大騾醫書幾乎占滿了一大半的空間。車廂中間放置了一張白玉桌,桌子上擺了一局棋。玄衾(qin)左手執白子,右手執黑子,兩相對陣。
小琉璃無聊的在身下的虎皮軟墊上拿手指畫圈圈,太子殿下都已經下了一道了,他真不明白一個人下棋有什么意思,只期盼著趕緊進京,他就不用這么無聊了。
小鳳凰則是趴在小琉璃的肩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玄衾(qin),一雙鷹眼滿是愛慕。主子這么好,本來就是它一個的,如今又多了一個女人,它心里那個恨啊!但是沒辦法,不得不說那個女人還是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它有點怕那個女人,怕是以后沒啥好日子過了。唉,它以后的鳥生一片黯淡啊!抓緊時間,趕緊看個夠。
小琉璃抬頭,鄙視地看了一眼貓頭鷹色色的盯著玄衾(qin)的樣子:“你再盯著看也沒用,主子再好,你也是一只貓頭鷹!”
貓頭鷹似乎有感覺小琉璃鄙夷的神色一般,立即轉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是貓頭鷹,但你也不是女人!”
“好歹我是男人!”
“明日就讓主子給你閹了做小太監!”
“……”
頓時一人一鳥互不相讓的瞪視,人眼和鳥眼中間是簇簇火花。
玄衾(qin)抬頭,清瀲的眸光淡淡的瞟了小琉璃和小鳳凰一眼,然后便繼續低頭自己下棋。
只是一眼,小琉璃頓時低垂下了頭,小鳳凰立即耷拉下了腦袋,簇簇火花瞬間熄滅。
“還有多久進城?”半響,玄衾(qin)不抬頭,溫潤的開口。
小琉璃立即掀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轉回身:“主子,已經可以看到城門了!”
“嗯!”玄衾(qin)應了一聲,如玉的手指把玩著棋子,半響,緩緩吐出:“讓人去后面給清玉傳話,就說讓她先行!”
“是!”小琉璃立即應聲,探出了腦袋,對著緊隨的一個侍衛吩咐道:“太子殿下吩咐去給公主傳話,請公主的儀仗隊先行!”
“是!”那侍衛立即應聲,打馬向后面公主儀仗隊那車攆而去。
“主子,咱們的儀仗隊要停下么?”小琉璃雖然不明白主子為何要清玉公主先行,但也不問。
“不用!讓后面的加快就行了。”玄衾(qin)搖搖頭。
小琉璃不再言語。小鳳凰歪著頭看著玄衾(qin),眼睛一眨再眨。一雙鷹眼眼里看起來滿是惡趣味。
玄衾(qin)把玩著棋子,許久不落下,忽然抬頭看著小鳳凰,小鳳凰立即換了一副表情,討好地看著他。
玄衾(qin)莞爾一笑。
小鳳凰立即驚艷了一下,隨即頹廢的耷拉下腦袋,身子蔫蔫的趴在軟墊上,神情哀怨至極。為什么它不是女人,而是一只雄性的鳳凰……
清玉公主儀仗隊中間華麗的馬車內,玄清玉依然是那日一身公主正裝的高貴打扮。云鬢霧髻,朱釵環繞,脂粉幽香,輕紗軟裙上繡著牡丹花,花團錦簇包囊中說不出的天香國色。
玄清玉端正的坐在馬車中,手中拿了一塊繡著牡丹花的帕子,丹紅的豆蔻指甲緊緊的拽著帕子,帕子已經拽成了無數道印痕,不成樣子。但是她似乎無知無覺一般,一雙美眸看著緊閉的車簾正前方處,櫻桃般小嘴緊緊的抿著,昭示著心中緊張惶然。
她的兩名貼身婢女坐在一旁,似乎也感染了她緊張的情緒,兩個小身子都繃的緊緊的,兩張小臉也隨著她緊張的盯著前方的簾幕。
“鳴翠,還有多久進城了?”玄清玉每隔一小段時間就問一次。
“公主,已經看到前面的城門了!”鳴翠立即挑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立即道。
“嗯!”她應了一聲。手中的帕子又拽緊了一分,喃喃道:“不知道等會能不能看到他……”
“公主說的是季王殿下么?”鳴翠立即開口:“公主放心吧,季王殿下會來接駕的。一會兒您就看到了。”
玄清玉抿唇不語。長長的睫毛垂落,遮住眼中的神色。
一陣馬蹄聲走近,一名侍衛的聲音恭敬的響起:“太子殿下吩咐,請公主先行!”
玄清玉一怔,疑惑道:“太子皇兄如何能讓清玉先行?這不符合規矩!”
“太子殿下是這么吩咐的。要小的轉告公主!”那侍衛立即道。
玄清玉微微猶豫,半響點點頭:”那你吩咐下去吧!就按太子皇兄說的。”
出使塵封國本來就是太子皇兄全權決斷,她一介女子,不過是尾隨而來而已,自然都要聽太子皇兄的。只是她不明白太子皇兄是何用意。
玄清玉話落,那名侍衛立即吩咐了下去。
公主的儀仗隊立即加快了行程。很快就超過了玄衾(qin)的儀仗隊,走到了前面。
側身而過,玄清玉挑開簾幕看向玄衾(qin)的車攆,只見玄衾(qin)的車攆緊閉。
她張了張口,想說什么,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簾幕。
儀仗隊穩穩的走了起來,又恢復早先的不快不慢。
塵離季端坐在馬上,向著西城門而去。雖然很快就見到清玉了,但他的腦子里一直想的是剛才單莫鑰那清冷的聲音和停在衣品閣門口的馬車。
隨著一步一步向著許久不見的人兒靠近,但他心底竟然沒有一分一毫的期盼,不但沒有,更甚至有些厭惡這種自己去迎接的感覺。只想打馬回去,可惜他清楚的知道,根本就不可能。
塵離季身后的一眾黑衣騎明顯的感覺王爺慢下來的腳程,也跟著慢了下來,從飄香樓到西城門短短一炷香的路,被塵離季生生走了兩倍還多。雖然察覺出前面端坐在馬上的王爺背影感覺似乎不對,但都規矩的跟著。
西城門守門士兵一見塵離季過來,都齊齊跪地。
塵離季思緒被拉回了幾分,打馬出了城門口一眼望見遠遠行來的儀仗隊,離南國的旗幟迎風招展,氣派華宇與風承國不相上下。
勒住馬韁,駐足看著儀仗隊,儀仗隊一眼就看出分為兩個氣派,很容易便認出當先是應該是清玉公主的儀仗隊,后面是離南太子的儀仗隊。
塵離季看著儀仗隊,目光落在中間那輛華麗的車攆上,如玉的俊顏在紫金琉璃冠的輝映下,模糊不清,鳳目眸底是一汪如海深邃。
沒多久,他回頭往回看去,入眼處是翹首以盼的人山人海,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但是她清華的容顏卻是在他的腦海清晰無比。
他心底微微一暗,薄唇緊緊抿起。屏退除所有思緒,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四蹄揚起,向著儀仗隊迎去。
如風馳電掣,顯出急急出迎之意。
身后的一應黑衣騎打馬緊緊相隨。踏踏的馬蹄聲揚起一片煙塵滾滾。
“公主,是季王殿下的馬蹄聲。出來迎接公主了!”鳴翠聽到遠遠行來的馬蹄聲,立即挑開簾子向外看去。當看到當前一抹紫衣艷華俊挺的身影,立即小臉一紅,看著玄清玉欣喜的道。
玄清玉嬌美的面色沒有鳴翠一樣欣喜的表情,只是點點頭:“我聽到了!”
鳴翠疑惑的看著公主,慢慢的放下了簾子,小臉上依然帶著紅暈。季王殿下比五年前更加的豐神俊美了。和公主簡直就是天生一對璧人,雖然在她心里還是比不上他們的太子殿下,但也很俊美。
“本王奉我塵封皇上之命前來迎接玄太子和清玉公主!玄太子和清玉公主一路安平,是我塵封和離南兩國之幸,塵離季這廂有禮了!”
塵離季在距離儀仗隊十丈之處停住馬,俊美的容顏面色平靜的看著清玉公主的車攆,威儀的聲音緩緩吐口,低沉潤耳。
“季王殿下安好?清玉這廂有禮了!”清玉微微抵唇,鳴翠剛要挑開簾子,她立即伸手攔住,輕柔的聲音透過緊閉的簾幕傳了出去,柔軟醉人。
聽到清玉的聲音,塵離季期盼著心底顫動,哪怕有那么一絲,可惜心底如一片平靜的潮水,連一絲漣椅也未蕩開。抓著馬韁繩的手不由得抖了兩下,緊緊的攙緊。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對清玉……
薄唇緊緊抿著,琉璃的眸子看著清玉傳出聲音的位置,心中瞬間閃過濃濃的哀涼,但最多的還是那張最近時常出現在他眼前的臉。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半響沒聽到塵離季的聲音,玄清玉美眸復雜的透過車簾看著外面,輕軟聲音再次開口:“季王殿下?”
塵離季瞬間驚醒,眼底閃過一絲愧疚,一閃而逝。鳳目看著車攆:“季安好,只是時常掛念故人。”
玄清玉聞言,身子一震。矯美如花的小臉染上看一抹熏紅,下顎透出一抹清白,抿了抿唇,手中的帕子緊緊的攙著,半響才道:“太子皇兄的車攆在后面。季王殿下不如先過去吧!清玉隨太子皇兄而來,一切都聽太子皇兄的。”
“好!”塵離季立即打馬上前,錯身向玄衾(qin)的車攆迎去。
小琉璃早在聽到馬蹄聲時就立即挑開了簾子向外看去,當看到迎來的塵離季,立即回頭對著玄衾(qin)道:“主子,是季王殿下!”
“嗯!”玄衾(qin)點點頭,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繼續看著棋盤。
小琉璃也不放下簾子,繼續向前看,眼珠子一錯不錯的盯著塵離季停住馬,和清玉公主說話。雖然距離太遠,聽不到塵離季的聲音,但是他會讀唇語,塵離季每說一句,他都立即傳給玄衾(qin),連帶著表情一起傳達。
玄衾(qin)面色溫潤,嘴角含了一抹輕云淺月的笑,似聽非聽。但小琉璃知道,主子一定聽著了。
“主子,季王殿下過來了!”小琉璃見塵離季打馬過來,立即放下了簾子,看著玄衾(qin)道。
“你可是看見清玉剛剛是否挑開了簾子?”玄衾(qin)將手中的黑子落下,又落下一顆白子,一局棋變成了和棋,他微微定眉。
“回主子,公主并沒有挑開簾子,是隔著簾子和季王說話的。”小琉璃立即道。
“呵呵……”玄衾(qin)聞言,忽然輕笑。伸手一推棋盤,棋盤上縱橫交錯的棋子瞬間散了,他淡淡開口:“果然如此!”
“主子,什么如此?”小琉璃好奇地看著自家主子,似乎主子又知道什么了。
小鳳凰睜開眼睛,給了小琉璃一個白癡的眼神。這都不知道,真是白癡!
小琉璃不服的轉頭瞪著它,它再聰明也是一只貓頭鷹,他不聰明也是一個人,比它強多了!
頓時一人一鳥又燃燒起僻里啪啦的火花!
玄衾(qin)搖搖頭,淡淡的瞟了一人一鳥一眼,端坐的身子向后一仰,慵懶的靠在車壁上,清潤吐出:“你們誰要再鬧,我現在就給你們弄回去。”
頓時一人一鳥火花瞬間熄滅,都求饒的看著玄衾(qin)。
“將它收起來吧!”玄衾(qin)聽著馬蹄聲走近,看了一眼棋盤,又微微挑眉。
一個人下棋,果然還是找不到那日那種感覺。那三日,讓他終生難忘啊!那樣的人兒,他焉能不上心?
“塵離季奉我皇之命來迎接玄太子,玄太子一路舟車勞頓,辛苦遠來,塵離季這廂有禮了!”塵離季勒住馬韁,看著玄衾(qin)的車攆,清聲開口。
“有勞季王殿下遠迎!玄衾(qin)一切安好!”玄衾(qin)慵懶倚靠著的身子不動,清淡開口。
“我皇給太子殿下和清玉公主安排了行宮,迎玄太子和清玉公主進城,洗去車馬勞頓之苦,我皇明日設宴,為玄太子和公主接風洗塵。”塵離季道。
“有勞塵封君主了,有勞季王殿下!玄衾(qin)聽從安排!”玄衾(qin)聲音一直不高不低,清淡的沒有半絲變化。面色亦是一片清淡如煙。
“好!那么本王頭前開路!”塵離季點點頭,調轉馬頭,向頭前迎去。
塵離季駿馬到清玉公主車攆旁,剛縱馬越過了清玉公主車攆,微一猶豫,收住馬韁,身下的馬慢了下來,等上清玉公主趕上來的車攆,走在她的車攆旁邊。
車內鳴翠偷偷的透過縫隙看著走在身邊端坐在馬上的身影,對著清玉輕聲開口:“公主,季王殿下走到旁邊呢!”
“嗯!”清玉點點頭。手中的帕子又緊了幾分。
“公主,您手中的帕子再折磨下去的話,怕是不能要了。”鳴翠看著公主這一路走來就緊拽著手中的帕子。那帕子再拽下去就壞了。輕聲提醒道。心中以為公主是見到季王殿下緊張的,以至于季王殿下如今就在身邊,公主居然也緊張的不敢去挑開簾子看。
聞言,清玉低頭看著手中的帕子,嬌美的小臉白了白,然后緊拽著的手慢慢的松開,白嫩如蔥的小手慢慢的撫摸著帕子,輕輕展平。
“主子,季王殿下走在公主身邊了!”小琉璃挑開簾子向外看了兩眼,第一時間打報告。
“嗯!”玄衾(qin)輕輕應了一聲,薄唇微起,傳音入密傳出了車外:“流云!”
“主子!”暗影流云同樣傳音入密傳來。
“慕容大小姐,她如今在何處?”玄衾(qin)拇指和中指輕輕揉捻著,淡淡開口。
“慕容大小姐早先在飄香樓,如今正在衣品閣!”
“嗯!”玄衾(qin)鳳目閃過一絲清幽,再無話。
儀仗隊緩緩前行。不多時便來到了城門口。
城門士兵再次跪地恭迎。
塵離季對著身后兩名黑衣騎一揮手:“去頭前帶路!左右行人分散兩旁!不得出現絲毫砒漏!”
“是!“兩名黑衣騎立即打馬頭前引路而去。
儀仗隊一路暢通無阻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