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出一半兵馬,火速支援張郃!”夏侯淵明白此時能留給他做詳細思考的時間不多了,張郃那邊的勝敗或許就在他的一念間,所以匆忙之間,他下達了命令。
隨后,他便領著四百士兵親赴十五里外修鹿角去了。
定軍山上。
寒風再如何徹骨,也不及劉備心冷之一二,好比醞釀著雷電的烏云,他的雙眸中隱藏著狂暴的殺氣,“這張郃不愧為當世名將,我十部兵馬,萬人精銳,連番發起強攻,竟還不能在短時間內拿下他。”
“如此看來,破局點還得是在夏侯淵這里。正料想他在得知張郃此刻艱難的狀況后,一定會以為主公是真的想要從張郃那里撕開一道進入漢中的口子。故而分兵去救張郃,是他必然要做的選擇。同時心理上也會有所松懈,以為他自己所駐守的圍守已無大礙。如果這時,主公這一支奇兵突然殺出......正很好奇夏侯淵會露出怎樣的表情。”法正露出戲謔的笑容,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僵住了。
法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沒看錯吧,夏侯淵,曹操的征西大將軍,此時此刻竟然只帶了區區四百人就敢到離軍營十五里外的定軍山腳下親自修補鹿角?
“可真是一點退路都不給自己留啊,也是,曾虎步關右,威風凜凜的夏侯妙才對于自己已經認準的事情可從來不會有絲毫的動搖,會堅定不移將其執行下去。像極了謹慎卻又瘋狂的賭徒,但可惜,這種不留余地的做法,即便你事前再如何謹慎,一旦遇上變數,比如說我,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法正在心中暗想,接著用手一指夏侯淵的位置,斬釘截鐵道,“主公!時機已現,可擊之!”法正斬釘截鐵道,順便用手指向了夏侯淵的位置。
劉備聞言順著法正所指看去,也是當即明白了法正的意思,果斷下令,“令黃忠乘高鼓噪攻之!還有,告訴黃忠,夏侯淵他此時此刻就在山腳下!”
“諾!”
“全軍聽令,殺!!”
軍令傳達,黃忠在馬背上揮舞著環柄長刀,朝山腳下一指,他的聲音在這片天地間響徹,承載著騰騰殺氣,震顫著每一個士卒的內心,只在一剎那間,便讓他們胸腔中的血液變的澎湃又灼熱。
廉頗雖老,鋒芒猶在!
“殺!殺!殺!”
一時之間,定軍山上,金鼓振天,歡聲動谷。仿佛沉寂已久的上古兇獸在此時蘇醒了過來,只是稍微抖擻身軀,便使得山河震撼。
戰馬嘶鳴,黃忠身先士卒,勇武非凡。沖到山腳下,突破鹿角的阻擋,黃忠率部如狼入羊群般,大開殺戒!
益州刺史趙顒奔向夏侯淵,“將軍不好了,敵襲!快撤!!”
“我長眼睛和耳朵著呢!”夏侯淵已經明白自己失策了。但后悔此時此刻已經是無濟于事,他更應該做的是想方設法的彌補。
“你馬上回軍營,組織士兵準備作戰!”他對趙顒說道。
“那你呢?”
“迎戰!”夏侯淵目光堅定的吐出兩個字。
“千萬別!將軍,且聽我一言,暫避鋒芒,退吧!”趙顒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夏侯淵道。
“不用再說了!執行我的命令。”夏侯淵強硬拒納趙顒之言,并將其往后一推,拔出佩刀來,準備收斂士兵組織戰斗!
夏侯淵果然還是那個夏侯淵,這么執拗。他怎么就不明白,哪怕他帶的這四百人是精銳,也不可能經得住明顯人數數倍于己的來犯之敵的摧殘,恐怕等他前腳剛回營地,后腳他夏侯淵便會葬身于此!如果夏侯淵死在這里,那后果不堪設想,念及此,趙顒心中不禁悲涼。
看著夏侯淵走遠的身影,趙顒忽的一愣,緊接著表情轉變為驚恐,他忙不迭的沖夏侯淵撕歇咧底的喊道,“夏侯將軍小心!!”
“夏侯小兒!納命來!!”
黃忠終于是找到夏侯淵了,他難掩興奮的吼了一聲,夏侯淵被黃忠這渾厚的一聲吼給震愣了,就扭頭尋向黃忠這片刻間,黃忠掄起大刀,斬向了他的脖頸,在趙顒不敢相信的目光注視下,夏侯淵,授首了!
“夏侯將軍!!”趙顒悲鳴,不顧一切的拔出佩刀沖向黃忠。
黃忠冷哼一聲,“勇氣可嘉,但不自知!”然后手起刀落。
趙顒,也隨即授首了。
東圍
張郃也沒撐到援軍趕到,連夜率軍退回沔水北岸,之后更是收到夏侯淵身死的消息,頓時整個曹營上下一片驚惶,幸而有司馬郭淮和督軍杜襲臨危不亂,收斂散卒,竭力穩住陣腳。待局面稍稍安定過后,郭淮拉上杜襲說服張郃和眾人,推舉張郃臨時出任主帥,指揮士兵,布置營寨,軍心安定。
次日,劉備率軍向漢水進逼,曹軍諸將全都建議緊緊逼住漢水,阻止劉備渡河。
郭淮站出來說:“不行,沔水談不上天險,水流平緩,渡口眾多,堵是不可能的,不如在離著沔水北岸一定距離的地方等劉備,表示我們胸有成竹,他要是真敢渡河的話,我們就擊其半渡!”
果不其然,劉備來了后,見曹軍在離著沔水北岸不遠處正兵列陣,便沒有趁熱渡河追擊曹軍,張郃等人由此得到了喘息之機。
建安二十四年正月長安
曹操幾乎同時收到了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
好消息是,曹仁終于拿下了宛城。
壞消息是,夏侯淵死了。
“妙才,他死了?”初聞壞消息時,曹操呆愣了片刻。“這不可能!夏侯淵怎么會死了呢?誰這么有本事能殺死夏侯淵?劉備嗎?不、絕對不可能是他!他沒那個本事!”
“據說,是出自扶風法氏的法正法孝直給劉備出的計策。”
“法正法孝直?”曹操念了一遍法正的名字,爾后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是劉備身邊有高人啊,那就不奇怪了,不奇怪了......法正、法孝直......厲害,厲害啊,可嘆孤自以為收盡天下奸雄,卻還是落下了此人,才使得有今日之悲矣!”
在這亂世,生離死別是家常便飯,曹操以為他早已習慣了這一切,可現在看來,怕是他高估自己了。當悲傷化作利刃襲來,即便再如何心如堅石,被劃割的痛楚還是讓人頭暈目眩,難受至極。可即便如此,該說的話得說,該表的態,還得表,理由只有一個——他是王!
“那是他活該!我早就說過他無數次了,為將不光要知進還得知退,要給自己留后路。不能僅憑武勇,還要多動腦子,否則,到最后不過一介匹夫而已!可他就是不聽啊,哼!怪不得先前軍中老有傳言說他并不是真的會用兵,私底下還有人叫他是‘白地將軍’!著實并不冤枉他,說的沒有錯啊,你們見過哪個征西大將軍,三軍督帥親自去補鹿角的?有嘛!”曹操顯得極為動怒。
其實這也不難想,一個被他寄予厚望,總督關右的人最后卻讓他失望透頂,除了感到痛心之外,便是憤怒了。
“稟魏王,不過好在張郃郭淮他們及時收攏士卒,退回陽平關,漢中局勢,還有回轉的余地。”曹真站出來安慰曹操道。
“對,你說得對,是應該好好嘉獎他們,這樣吧,假張郃節,郭淮為張郃司馬,至于杜襲......我之后另有安排。然后曹真,我現任你為征蜀護軍,接替夏侯淵督漢中軍事,并在下個月初領兵先入漢中!為我掃平道路!”
曹真擲地有聲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