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君正馬不停蹄趕到崆峒山,若非遇見了玄清觀巡山的弟子,尤自徘徊不定。
到了玄清觀中,塵云得到消息,便連夜將大家伙都聚到了驚鴻居。
尹君正聽完了事情的經過便沉思不語,此時他的心緒早已亂了。
且不說玄清觀如今名存實亡,云陽宗沒了犄角依靠,如同斷一臂膀。
如今知道自己骨肉之事,也夠他喝上一壺。
但終歸是要拿個主意,當下便道:“羽師弟,勞你火速趕往云陽宗,去將天霸尋來,著他帶一百窮桑堂弟子前來崆峒相助,以防再有奸人來犯?!?p> 塵羽當下向前一步:“是,尹師兄,我這便下山,天亮之前定將消息送到?!?p> 尹君正點點頭,接著看了看陳建忠說道:“陳師兄,勞煩尊駕,在玄清觀多徘徊幾日,不知陳師兄意下如何?”
陳建忠當即拱手稱是,沒有絲毫遲疑。
最后尹君正沖其他武林同道拱手道:“玄清觀生此劫難,承蒙眾位朋友不棄。
云陽宗與玄清觀乃是唇齒之交,眾位朋友既是留下相助,便是信得過無為真人和尹某人。
今日之恩,云陽宗與玄清觀上下定當銘記于心,日后若是有用得著尹某之處,云陽宗上下定當竭力?!?p> 尹君正說完,向眾人施了一禮。
余者怎敢受云陽宗主一禮,當下便也頻頻側身,自說受不起。
夜已深,一切安排妥當,眾人便自歇下,只是留下了塵云與青竹還有尹君正三人。
尹君正終歸是忍不住,塵云不是外人,再說事情到了這般地步,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尹君正便問青竹:“你且說這是怎么回事?
那…那趙子平當真便是我與清珺的骨肉?”
不算明知故問,卻是有些難為青竹。
青竹看了看塵云,只見塵云微微的點了點頭。
青竹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一說與尹君正所知,塵云心里也是暗自心驚。
原來十七年前,事情的始末,尹君正是不知道的,竟是玉玲瓏一手造成。
此時再看尹君正,竟如老了十歲一般。
自顧自的念道:“冤孽,冤孽,這都是我一人造孽。
不僅苦了孩子,更加對不起清珺。
當年若非我一意孤行,搶著閉關,怎有會鬧到今日這般田地?
現(xiàn)如今鬼方賊子蠢蠢欲動,江湖各派卻又勾心斗角。
怕就怕,韓淶玉私心太重,江湖又起風波!”
塵云聽罷便是一驚,脫口而道:“尹師兄,你方才說什么?
難道說鬼方宮死灰復燃,再犯中原不成?”
尹君正頓了半晌,才緩過神來:“云師弟,這些年倒是多虧了有你照應。
若不然那…那孩子定是不能長大成人,今日便謝過云師弟的大恩。”
說罷一揖到地,塵云不能起身,但也是趕忙的側了側身。
“尹師兄何必如此,云陽宗與我玄清觀本是魚水之情,子平乃是師兄骨肉,塵云自不會袖手旁觀。
此事師兄休要再提,只是,方才師兄說鬼方宮又蠢蠢欲動?
倒是不知師兄是打哪里得到了消息?”
尹君正這才回道:“不瞞云師弟,那日在四十里鋪,云陽宗門下弟子遭人暗算。
卻是寒溟谷的寒溟真氣至死,我便以為是徐達師兄出手,要為清珺討個說法。
此事不可耽擱,我需得尋到徐師兄做個了斷才是。
也是因為這事,才分身乏術,沒有來到玄清觀。
若那日我也一道來到玄清,說不得玄清觀便不會遭此一劫,無為師叔便不會…不會…”說到此處,便說不下去。
塵云也是長嘆一聲“師兄不必自責,玄清觀既是遭了奸人陷害,那與尹師兄當日在與不在又有何干系了。
時也命也,玄清觀命中有此一劫罷了。
只是朗朗乾坤,我相信總有一日會真相大白,屆時玄清觀定會討個說法。”
“云師弟所言極是。
那日我去尋徐達,在咸陽城外遇到了淫賊一點紅。
原本我已拿下了一點紅這淫賊,誰知后來竟殺出了鬼方宮高手,將一點紅救走。
只是不知鬼方宮此番,怎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深入到了咸陽城。
但不管怎樣,鬼方宮定是來者不善,熟知他們此番又有什么詭計。
我也碰上了韓淶玉等人,將這事情與他說了。
但韓淶玉顯是不以為意。
韓淶玉此人心胸狹窄,這次玄清觀的事情,說不準便與他脫不了關系。
但是事關重大,我倒不敢胡亂猜疑。
如今之計,咱們還得將鬼方宮的消息散布出去才是。
好叫各大派做好了應對準備,以免中原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三人又談了半晌,尹君正才又問:“云師弟,不知子…子平的傷是?
怎會隨著流蘇仙子同去長生殿了?難道玄清觀的三清丹都治不的?”
塵云當下便將趙子平受杖,與塵方結怨,以及血染真武殿之事說了一遍。
尹君正聽完已然悲憤至極:“我忒也對不起子平,怕是究其一生,也不夠補償。
但子平對我云陽宗來說至關重要,如今我也不瞞云師弟。
多年來天下眾說紛紜,言及云陽宗留有白帝遺寶。
可我云陽宗世代弟子,也未曾尋到這寶貝。
尹氏雖自負白帝后裔,但白帝終歸是傳說人物,誰又曾真正見過?
當年家父與寒溟谷主一戰(zhàn),實是家父敗了,自那時起,我便打定主意定要修成天下第一。
既然云陽宗的白帝遺寶不曾尋到,那我便打上寒溟神功的主意。
怎知到頭來,我雖拿到寒溟神功如愿以償,但卻害了清珺,害了子平,也害了我自己。
寒溟神功乃是至陰至柔,而云陽宗的青陽訣卻是至剛至陽。
兩大法訣也將我折磨的痛不欲生,至我陰陽失調,連…連傳宗接代都已不能。
云陽宗自建宗以來,皆有我這一脈相承。
如今必須將那孩子找到,若不然我們這一脈終將斷送在我的手里。
那我百年之后,我又有何顏面去見列為先祖。”
聽聞此言,塵云長嘆一聲:“只怕尹師兄與子平之間的芥蒂,不是這般好開。
子平這孩子自小便倔的緊,事情一旦認準,便再難回頭。
不過尹師兄倒是可以放心,這孩子心腸好,為人也正派,稱得上是少年英雄?!?p> 尹君正聽后甚慰,當下便打定了主意,對塵云說道:“云師弟,我有不情之請。
如今玄清觀正是用人之際,我本該留下來的。
但實在放心不下子平,想就此去尋他。
我們父子間的過往,終歸是要有個了結。
并且我與寒溟谷的結,如今除了子平,只怕也沒人能化解的了?!?p> 尹君正心里怎么想,塵云多少還能明白,當下便道:“尹師兄何必如此客氣,玄清觀此今怕是沒人來惦記了。
現(xiàn)今玄清觀在武林之中,那只是可有可無罷了,你自管放心去吧。
天霸師兄趕到,再有陳建忠陳師兄坐鎮(zhèn),誰敢再來滋事?
再說,現(xiàn)如今咱這崆峒山可是熱鬧的緊,有眾多英雄庇佑。
我聽弟子說,如今三里店的客棧早都人滿為患!”
尹君正知道塵云是在安慰自己,但他想見子平,卻是一刻都耽擱不得。
當下說道:“如今鬼方宮圖謀不軌,雖然當日在四十里鋪,一點紅是沖著我云陽宗的鳳鳴經而來。
鳳鳴經雖是一段曲譜,可一向卻是我云陽宗的不傳之秘,與青陽訣地位不相上下。
歷代宗主皆是一脈相傳,家父在世之時,我倒聽他提過。
鳳鳴經該是與白帝遺寶有莫大淵源,卻一直也查不出其中奧妙。
只是不管怎樣,鬼方宮狼子野心,我們還需得早做防范才是。
如今韓淶玉用意已明,應是沖著幾年后的盟主大選而來,
頗有志在必得之勢,只是此人坐了這盟主之位,說不得便是中原武林的一大災禍。許多事情,云師弟還是不得不防。”
塵云卻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借一借力。
如今既有這許多的英雄豪杰,齊聚在崆峒山。
那咱們便將鬼方宮的消息借他們之口傳到江湖上。
到時候,鬼方宮就算有陰謀詭計那大家伙也都是有了防備?!?p> “如此甚好,便依云師弟的意思,如此也了我一樁心事。
我連夜下山去,說不得還能追得上他們。”
說罷轉身便要走,卻也不忘將幾個中了蠱毒的弟子一并帶上。
“尹師兄休要著急,先聽我一言。
你即是打咸陽城來,路上沒有碰到長生殿的車架。
那我料得子平這孩子…該是怕在路上碰到你。
他們多半是走了小路,尹師兄便由小路追去,說不得還能追上!”
尹君正聽后一愣,心里便覺得戚然。
他也明白趙子平心思,苦笑一聲道:“多謝云師弟指點,我這便去了!”
臨行之前還轉頭對青竹說道:“妹子,當年虧了有你。
但你也不要怪玲瓏,當年的事情都是兄長的不是。
你且放心,我終歸會給子平一個交代,給寒溟谷一個交代!”
言罷,再不遲疑,領著幾人去的遠了。
看著尹君正一行遠去的背影,塵云嘆息一聲:“尹師兄說的不錯,雖是親生骨肉。
但欠的債,終歸是要面對的!”
塵云說到此處,便也不自覺的想起了自己。
自己何嘗又不是欠了債的,不僅負了青竹,而且傷了挽辭。
當年自己對不起挽辭仙子,她一介弱女子,能舍棄所有,只為與自己長相廝守。
可自己卻在玄清觀中一囚便是幾年,待的重見天日之時,早已都是物是人非。
現(xiàn)在想來,自己也是那忘恩負義之人。
轉念對青竹說道:“青竹,這許多年都過去了,你又何必如此執(zhí)拗?
忘了過去,興許是最好的抉擇?!?p> 青竹卻沒有說話,但她此時的眼神卻無比堅毅。
現(xiàn)如今塵云這個樣子,青竹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此生不會再離開此人,不求名分,不圖回報。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
徐大先生與鶯鶯騎了快馬,直奔崆峒山而去。
路上歇腳的時候鶯鶯問道:“爹,方才那云陽宗的尹旭明給了你什么東西?
怎的惹了您老人家發(fā)這般大的脾氣?”
徐大先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小丫頭家的,你又知道些什么?
那尹君正著實欺人太甚,竟將你清珺師姑貶說的一文不值。
我們寒溟谷倒成了他的踏腳石,要與我一戰(zhàn)高下,成者王敗者寇,倒是說出了那賊子的心思。
也不知他怎會這般無恥,當年我竟瞎了眼,看錯了人!”徐達言及此處竟還未消氣。
鶯鶯聽完也是皺起眉頭,嘴上沒說,但心里也是老大的不痛快。
“尹君正作惡多段,日后定不會有好下場。
日后碰到了此人,早晚是要做個了斷。
當務之急便是尋到你清珺師姑的骨肉,到時候咱們帶上你塵封師哥,一同回去寒溟谷。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還需從長計議?!?p> 鶯鶯聽徐達說,尋到志安師弟與張塵封便會回寒溟谷,心中便自歡喜。
她倒是希望回去了便不再出來,冤冤相報何時了,大家將仇怨都放下,在谷安寧的過一輩子,豈不是快活?
但她知道,也就是自己想想罷了,血海深仇,怎是說放下就能放下了的?
就說爹爹在寒溟谷閉關苦修十幾年,終究還是為了出谷報仇。
鶯鶯又道:“爹爹,咱們在武功縣碰到的那程老漢究竟是什么人?
我看他瘋瘋癲癲,要我說,這程老頭都快成了老妖精。”
徐大彈了鶯鶯一記腦瓜,斥道:“小丫頭又在胡說八道,什么老妖精。
程老前輩是在幫咱們,爹爹也不知老前輩是什么來歷。
如此人物倒是不曾聽人提起過,不過程老前輩的意思倒是說的明白。
日后咱們見到了程煥之,叫我們多多照應。
可不知誰與程家有這般大的仇怨,還要刨了程家祖墳。
老前輩說話雖是顛三倒四,但人終歸不錯。
人家既然幫了了咱們,那咱們便該記下這恩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