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再起,當今江湖第一事件,莫過于玄清觀之變。
八卦臺上風波一場,不僅使得玄清觀名存實亡,更叫云陽宗聲譽一落千丈。
有見風使舵的門派,重新站隊,選好主子更是重中之重。
夜幕降臨,一家驛館中,三五成群,坐了有七八桌食客。
多是江湖中人,現今持刀挎劍的江湖好漢比比皆是,直如雨后春筍般冒將出來。
驛館正當中的一桌,坐著八人,只見一個手持判官筆的漢子,啪的一聲,將尺長的判官筆往桌上一拍。
此人顯是喝高了,眾人一愣,都看向這漢子。
只見這漢子打個酒嗝道:“弟兄們可曾想過,現今最好的去出是哪里?”
一個絡腮胡漢子笑罵道:“劉老三,你個龜孫,在這里裝什么王八,你倒說說去哪里好?”
原來持判官筆的漢子叫做劉老三,只見劉老三嘿嘿笑道:“這你可就問對了人,那還用說?現今最好的地方莫過于華山少陽門!
人家韓掌門結八方俊才,廣散金財,不去投了少陽門又投哪里?
大樹底下好乘涼,如今天下誰人不知,韓掌門風頭正盛!”
劉老三說的不錯,如今少陽門聲勢浩大,要人有人,要財有財,依附于少陽門下,自是再好不過。
劉老三方說完,便聽那絡腮胡漢子說道:“你這龜孫倒有些見識,可弟兄們可曾聽說,鬼方宮已經到了咸陽境內。
云陽宗主尹君正已經與他們交了手,兩邊都沒落著好處。
倒是云陽宗死了幾個弟子,吃的虧更大些。
但少陽門既是在咸陽城境內,說不得鬼方宮就要拿少陽門開刀。
劉老三,這時候投奔少陽,就怕你沒吃到羊肉,反惹一身騷!”
劉老三嗤笑一聲道:“哼你又懂些什么,劉某可不曾說,這就要去少陽門的。
現如今倒是有一筆好買賣,兄弟們若是有意,那便跟著哥哥同去。
日后事成,好處才是大大的!”
劉老三說完,盡顯得意之色。
旁邊有幾個漢子起哄道:“劉老三,休要裝神弄鬼,你又能有什么門道?
你且說來叫大家伙聽聽,看看能是什么好買賣?”
劉老三嘿嘿笑了笑,點了點面前的酒杯。
眾人會意,忙將酒杯斟滿。
絡腮胡笑罵道:“龜孫,大爺來伺候你。”
劉老三與這幾人的關系顯是不錯,笑道:“不瞞兄弟們說,你們可曾聽說了長生殿流蘇仙子,正在廣招天下豪杰。
只要是有人將長生殿一干弟子,安全護送回藥山,那長生殿便是欠下一個人情。
你們倒是想想,這人情大不大?”
都是江湖中的草莽,誰能沒個仇家?
日后受個傷中個毒,沒人來救那可是大大的不妥。
長生殿乃當今醫道圣地,就算一條腿邁進了閻王殿,長生殿多半也是能將你拉了回來。
長生殿對江湖人來說,便是救命的根本。
聽到此處,那絡腮胡漢子也來了精神:“哦,此話可是當真?
不是你小子道聽途說吧?人家長生殿一向治病救人,誰會去尋她們晦氣?”
劉老三笑道:“爾等不知其中緣由?
這消息真的不能再真,這可是我老表親口所言。
長生殿在江湖上散播消息,倒不是長生殿招惹了仇家。
你們可知,前些日子玄清觀那事?
當日玄清觀中有個小子叫趙子平,那小子乃是尹君正的私生子,可謂干系重大。
你們不知,長生殿與玄清觀的塵云有些淵源,所以流蘇仙子便是看在塵云的面上,在玄清觀出事之后,帶趙子平回長生殿療傷。
流蘇仙子發了江湖救急,卻不是為了長生殿,只因那趙子平路上遭人劫殺!”
劉老三方說到此處,卻覺頸后生風。
不知怎的,只覺自己騰云駕霧般,雙腳離地。
眾人趕忙看去,竟是不知何時,一個駝背漢子早已來到了劉老三背后。
提著劉老三脖頸,似是抓小雞一般,將劉老三高高提起。
這樣一來,劉老三的酒瞬間醒了七八分,待壯著膽子轉頭看到徐達。
一見徐達體貌,劉老三膽子便壯了許多,手舞足蹈,想要掙脫開來。
怎料徐達右手便如鐵鉗一般,劉老三不能掙脫分毫。
一時間,劉老三有些惱羞成怒,喝道:“哪里來的潑皮,敢來與你劉爺爺撒潑。
弟兄們還看著作甚,速速將這潑皮拿了下。”
劉老三這一吆喝,眾人才如夢初醒,當下便有幾人將刀劍拔了出來。
那絡腮胡漢子瞇著眼道:“不知朋友是哪里人?咱們可曾結了梁子?”只道徐達是來尋仇。
絡腮胡子問完,徐達卻不答話,只是眸子里寒光乍現:“你方才說的可是真話?那趙子平當真遭人劫殺?”
絡腮胡見徐達竟不睬他,反向劉老三問話,心里便好大的不快。
怒喝一聲:“好匹夫,叫你嘗嘗咱奪命三刀的厲害!”
原來這絡腮胡漢子尚有些名氣,與自己的刀法起了個響名,叫什么‘奪命三刀’。
說罷,眾人便見絡腮胡爆喝一聲,將手中的鬼頭大刀舉過頭頂。
一刀便向徐達右臂劈去,這絡腮胡倒也有些仁義,他不知徐達來歷底細,故而出手也是留了情面,并非沖著徐達性命去。
這一刀聲勢倒也不小,眾人都是摒住了呼吸。
眼看駝背漢子右臂便要分家,可眾人只見徐達立在當下,不曾躲閃。
絡腮胡見此,嘴上喝到:“著刀了!”這倒是有意提醒徐達。
眼見刀要砍到,誰知卻是嘭的一聲。
眾人還未曾明白是怎么回事,絡腮胡也是糊里糊涂。
卻見鬼頭刀卻再也難下分毫,待要仔細看來。
原來電光火石之間,徐達伸出左手兩指,竟將幾十斤重的鬼頭刀夾住。
那絡腮胡漢子見此,直覺腦瓜子嗡鳴不止。
他深知手中鬼頭刀重二十又七斤,自己這一刀雖未下全力,但也少不得七八十斤。
怎的叫人用手指夾住了?
想到此處將刀抽回,卻怎的都拔不出來,直當自己是在做夢。
先照著自己狠狠煽了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這一巴掌倒是有些使力使大了。
扇的自己有些暈頭轉向。
劉老三大駭,此時倒是真如小雞一般再不敢放肆。
這駝背漢子他雖不識的,但那絡腮胡他可相熟。
一柄鬼頭刀耍將起來,自己是敵不過的,可想而知今日自己是遇上了硬茬子。
絡腮胡結結巴巴的問道:“閣…閣閣…下究竟是何人?不知咱們兄弟哪里得罪了!”
此時鶯鶯上前一步,拽住徐達右臂道:“爹,爹,你這是做什么?”
徐達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方才聽到趙子平遇刺的消息已然失了分寸。
他與鶯鶯那日在三里店知道了趙子平的消息,本就一路向南追去。
沒成想今日碰上了劉老三這一伙人,起初劉老三等人說些少陽門的事,倒也提不徐達起興致,可沒成想后來又說到了趙子平。
徐達回過神來,這才將劉老三放下。
臉上神色頗為尷尬,自己此次出寒溟谷頻遭變故,心性卻也是跟著變了。
劉老三還不曾說話,卻聽旁邊有人吆喝一聲:“你…你是寒谷臥龍徐大先生?”
這人一開口,便聽嗡的一下,大家伙都站了起來,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說些什么。
再看劉老三與那絡腮胡漢子的臉色,一般無二都憋的豬肝一般。
徐大先生見有人道破自己身份,也不以為忤。
只是沖著眾人拱了拱手,算是默認。
這晌卻聽‘噗通’一聲,劉老三腿一軟,竟跪了下去,滿嘴念道:“小人不計大人過…人眼看狗低云云…”
倒是滿嘴的胡說八道,話都不會說了!
徐大先生將他扶起:“朋友這是作何,倒是徐某唐突,還得與劉朋友陪個不是。”
劉老三等人只是聽說過寒谷臥龍的名頭,哪里曾見過徐達本尊,自然不知徐達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回想自己方才背后議論趙子平,誰知這徐大先生有沒有記在心里。
若是糾纏起來,甭說自己,就是這一屋子的人也不夠人家徐大先生看。
倒是那絡腮胡漢子有些見識,當下趕忙的將劉老三往后一拉。
抱拳道:“不知是徐大先生來了,方才多有得罪了,望先生海涵。”
徐達知道這漢子心地不壞,若真是歹毒之人,方才便不會處處留手。
當下笑道:“這位朋友說的哪里話來,是徐某太過冒失。
只是聽到內侄的下落,有些失了分寸。
倒是朋友處處留情,若不然我這臂膀早便已經廢了!”說罷打了個哈哈。
眾人再不遲疑,趕忙請徐大先生一同坐下說話。
劉老三此時倒是躲在那絡腮胡漢子背后,畏畏縮縮的,方才著實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叫那絡腮胡漢子拽到身前,絡腮胡道:“大先生勿怪,我這劉老弟平日里便好幾口馬尿。
今日喝的有些多了,說話沒個遮攔。
方才若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請大先生原諒則個。”言罷沖著劉老三連使眼色。
劉老三也是人精一個,知道這是絡腮胡在幫自己打圓場。
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自己幾斤幾兩。
若是得罪了寒溟谷,日后的江湖生涯也算是告終了。
劉老三趕忙深施了一禮:“大先生海涵,在下狗嘴胡說八道。
說了什么不中聽的,您權當個屁放了就是!”
這話說完,崔鶯鶯便咯咯的笑個不停,劉老三說話還當真是口無遮攔。
眾人寒暄一凡,徐大先生道:“咱們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哪里有那許多的規矩。
今個徐某人做東,咱們好好喝上幾盅,掌柜的將酒菜換來!”
眾人見徐大先生果真沒有生氣,聽人家徐達一言,無不暗豎大指。
這才是頂呱呱的江湖豪杰,不拘小節,叫人覺著親近。
待酒過三巡,徐大先生便道:“劉兄弟方才聽你說,內侄遭人暗算,可不知…”
劉老三一看正題來了,便趕忙回道:“大先生有所不知,那小…”
本是要說小賊,可叫那絡腮胡在桌下狠狠的跺了一腳。
劉老三嗷的一聲怪叫,趕忙的一捂嘴道:“那小…小公子隨流蘇仙子回長生殿,聽說路上遭人暗算。
倒不知是什么人做的,聽說倒是沒有大礙。
賊人都叫小公子的結拜兄弟,那什么東方晧攆了走。
只是此間到長生殿路途遙遠,流蘇仙子便發了江湖救急。
言及,誰若將他們一行護送回藥山,長生殿便要還個人情。
大先生可該知道長生殿的名頭,古人說的好,唯有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江湖上,一向是旁人欠長生殿的人情,哪里又有她們欠旁人的份。
故而,許多得了消息的江湖豪杰,也正打算前往護衛!”
徐大先生這才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只要是子平沒得大礙便好。
劉老三見自己說完后徐大先生也不言語,那絡腮胡便道:“大先生不必憂心,大家伙這便啟程去護送左右,趙公子吉人天相,定會無礙!”
徐大先生點頭謝過,端起酒杯站起身來。
當下大堂便靜了下來,大家伙都知道徐大先生定是有話要說。
“既然大家伙這般抬舉徐某,那便請聽徐某一言。
徐某自幼便隨師父在寒溟谷習武,習的卻不單是武學之道。
所學更多的是做人做事的道理。
寒溟谷自立派以來,滿門皆為仁義之士。
江湖傳聞趙子平欺師滅祖,徐達以為,寒溟后人?絕不會有建寧之徒。
更不用說,玄清觀的無為真人。
家師曾言,江湖之中云陽宗尹尚尹老盟主與玄清觀無為真人,乃正義之士,此二人,人杰也。
無為真人又怎會去做那魔道中事?
玄清觀之變,徐某雖不在場,不知那日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大家伙休要叫別有用心的奸人蒙騙了才是。
徐某人愿以項上人頭擔保,無為真人與內侄定是叫人冤枉。
日后是非曲直定有公論,我也定會為他們討個說法!”
一番話慷慨激昂,大多數人也都覺得徐大先生說的在理。
玄清觀之變,在座者多半是道聽途說,自己也不曾見過。
可還有人覺得,徐大先生這是在包庇自家人。
太初與陳建州的公案已經塵埃落定,還想翻案不成?
這事情是少陽門的韓淶玉主持的,韓淶玉如今可謂紅極一時,只手遮天。誰人不想去巴結?
就算趙子平與無為真人當真是被冤枉,但想去翻了韓淶玉主持的公案,無異于癡人說夢!
當下便有幾人打定主意,定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訴與韓淶玉所知。
劉老三與那絡腮胡卻都站起身來,異口同聲道:“好,咱們自是信的過徐大先生,今日咱們便隨大先生一道,去尋長生殿一行。
大先生但有吩咐,咱們定當跟隨左右,萬死不辭!”
說的激昂,但多少還是有些要抱大腿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