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有許多人簇擁在趙子平與文會身邊。
大多是年輕的公子小姐,少年郎個個精神爍爍,姑娘家精心著裝。
一伙人說完,尹子陌卻冷哼一聲:“你們這伙人又懂的什么?
子平吹的這曲兒,豈是你們能聽的懂?一群井底之蛙!子平休要聽他們胡說!”
尹子陌見這許多人來取笑趙子平,一時心里有些不高興。
文會聽子陌喚這少年叫做子平,心里便想:“咦,怪了,子陌,子平。
難不成他們當真是兄妹不成?若他們當真是兄妹,方才我叫這少年如此難堪,豈非不妥。
叫人家弟弟受了莫大的委屈,做姐姐的怎會高興?”
想到此處,文會打個哈哈道:“原來小兄弟喚作子平,子平兄弟,大家伙并無惡意。
咱們能聚到了一塊,便是緣分,樂理之道,哪里又能分的出好壞高低?大家聽的也都是個意境罷了?!?p> 文會方說完,便有一女子道:“文會哥哥倒會做好人,那你且說說,樂理之道既是沒得好壞之分,那咱們此去鳳翔還奪個什么魁首?大家伙不若就此打道回府算了呢?!?p> 這女子方說完,便有另外一個女子搶道:“不然文會哥哥先與大家伙奏上一曲,咱們看看是什么意境?
如若文會哥哥也同子平公子一般,那大家伙自是無話可說。
不然文會哥哥便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大家伙都聽得出來,這女子話里話外醋意甚濃。
其實眾人都能看得出,喚作子陌的姑娘生的出眾,許多人也未曾見過這般美貌的姑娘。
有些動了心的,但見文會出手,也都是知難而退。
倒是后來聚來的這些富家小姐,見到有比自己強的,心里便起了攀比之心。
女人便是如此,怎能容得了有比自己還要強的?
文會尷尬的笑道:“子陌姑娘你休要…”
話還沒有說完,尹子陌便打斷了:“我倒也想見識見識文會公子的本領,休要再是銀樣蠟槍頭才好!”
這話卻是激起了文會的好勝之心,自不能叫尹子陌瞧低了自己。
當下便道:“好,既是子陌姑娘開口,在下從命,姑娘愿聽什么曲兒盡管說來便是!”
尹子陌抿嘴笑道:“文會公子到有雅興,這又不是戲坊樂樓,怎的還能點曲兒?
我倒不常去那些地方,不若便由公子自己來定吧!”
尹子陌這話說的倒也歹毒,將文會比作戲子一般。
一時間,文會卻有些下不來臺面。
不僅是他,就是那幾個富家小姐也不依了,個個氣呼呼的說道:“你這丫頭好生沒有教養,怎的說話…”
若論家世,尹子陌豈是這些女子能比?
自小到大還沒人敢說她沒有教養,火爆脾氣當下便要動手。
趙子平倒沒覺得怎樣,依著他的性子這壓根就不是事。
但他卻了解子陌,這姑奶奶若是動上手,這些文縐縐的讀書人怎能受得?。?p> 當先按住尹子陌的手,向文會等人說道:“眾位朋友休要當真,我這姐姐一向愛開玩笑。
都是說笑的,說笑的,在下才疏學淺自是比不了文會兄,還請文會兄吹上一曲兒,大家伙都開開眼界!”
趙子平一拉尹子陌的手,尹子陌便覺得渾身發麻,哪里還生得出半分火氣。
雙頰微紅,變得小鳥依人一般,倒成了大家閨秀,嬌羞不可方物。
文會見尹子陌神態,魂都要勾著走了,哪里還記得方才的事情。
只想著拿出真本領,好叫尹子陌高看自己一眼。
當下便道:“無礙,無礙,大家既是朋友,說話自該隨意些,如此在下便獻丑了!”
再不遲疑,打懷中取出一個布袋,從布袋中取出了一物。
也是一支玉簫,通體黝黑,似石非金,也說不上是什么材質。
文會說道:“在下便以蕭來奏一曲‘云水謠’,請諸位品鑒。
此蕭乃墨玉所制,倒是比不上子平兄的赤玉蕭,獻丑了!”
文會方一將墨玉蕭拿出,趙子平便見一眾公子小姐竟都喜形于色。
看來文會倒真有些本領,若不然這許多的富家子弟怎會以他馬首是瞻?
云水謠尹子陌是知道的,蕭中名曲,但卻不長奏。
只因此曲一向是笙簫和鳴才是最好,若單以蕭奏之,卻是有些單調。
傳聞‘蕭史弄玉’便是由這曲兒引來了龍鳳,他們才乘龍鳳登仙而去。
文會說要吹這曲,子陌倒也想聽聽,她自小受白如霜熏陶,自也喜好音律。
故而尹子陌也算樂中高手,她倒想聽聽沒了笙的和鳴,文會能將此曲吹成什么樣。
當下眾人都是屏氣凝神,文會便幽幽的吹奏起來。
他這一吹不打緊,當真便有百鳥朝鳳之勢。
天上飛鳥竟在眾人頭頂來回盤旋,過往路人也都紛紛駐足,確實高明。
文會一曲奏畢,眾人竟都聽的如癡如醉。
就連趙子平也沉浸在了蕭曲之中,陷入往事回憶,久久不能自拔。
也不知是誰率先叫了聲‘好’,這一聲直似平地一聲驚雷,接著便是潮水般的叫好聲。
連尹子陌都有些佩服文會,心想:“這文會當真不是徒有其表,果然了不起。
年紀不大,能將此曲奏出了如此意境,只怕怕媽媽也沒有此人的本領。”
文會擺手道:“眾位朋友謬贊,在下這實在是算不得什么!”
本來尹子陌是有些佩服文會,但又見文會這般酸里酸氣的說話,又覺得此人好生做作。
沒有一點大丈夫的豪氣,終歸是帶著那一股子腐儒的酸氣,不討人喜。
尹子陌心里這般想,嘴上說道:“對,你還有幾分自知。
你這蕭吹的卻是平平,我就識得許多比你強上百倍的人,不過總也能湊合聽的!”
尹子陌此話一出口,接著便是嘈雜聲一片,多是在指責尹子陌說話無禮。
趙子平趕忙又打個哈哈道:“文會兄果然十分了得,在下卻是差的遠。
倒是不知文會兄吹的這曲兒是有什么來頭?竟叫在下險些神游天外,果然妙極!”
文會還沒說話,倒是他身旁一直多話的那小姐說道:“哼,釀你們這些鄉巴佬也是不曾聽過,今日就當叫你們長長見識…”
這女子未曾說完,便見尹子陌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倒是將眾人駭了一跳。
趙子平趕忙的道:“子陌!”
尹子陌低頭看了看趙子平,雖是憤憤不平,終究是沒有發作。
冷笑道:“無知女子,休逞口舌之快,你這等貨色,怕是連給本姑娘提鞋都不配!”
尹子陌是笑嘻嘻的說了這話,自是不將那女子放在眼里。
這女子也是當地有名的富家小姐,不曾受過這等屈辱。
與她要好的幾個公子小姐便都抻直了脖子,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像是想與尹子陌動手。
此時尹子陌巴不得他們先動手,對付這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小姐,她自是手到擒來。
若不是子平一直勸著,只怕這幾人早已缺胳膊少腿。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更何況他們本就沒占多少禮。
文會趕忙的擺手勸道:“眾位,眾位,咱們說好的,今日便當是以樂會友。
權當路上解悶,怎的說著說著,便鬧得這般不愉快?
大家伙既是萍水相逢,那便是莫大的緣分,樂理之道本就博大精深,怎好分出個高下的。
在下倒覺得子平兄弟方才那曲兒若是換成了琴來奏,便大大的不同?!?p> 趙子平附和道:“文會兄說的在理,我這姐姐脾性就是如此。
眾位朋友休要往心里去,眼看這便晌午了,不知這附近可有用飯的地方。
小弟做東,請眾位哥哥姐姐用飯,與眾位陪個不是。”
尹子陌卻不樂意道:“什么?還要咱們來賠罪?
若是放在棲云山,非將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打到她們媽媽都不認得才是!”
眾人一聽便又叫罵起來,文會終究是有些見識。
眉頭一皺止住了大家伙的嘈雜聲,輕皺眉頭問道:“子陌姑娘方才說棲云山?可是天水郡的棲云山?”
尹子陌笑道:“嘿,你倒是有些見識,便是天水郡的棲云山,又能怎樣了?”
文會‘哦’了一聲,接著問道:“在下聽說棲云山下有云陽宗,可不知子陌姑娘高姓?”
趙子平本是不想說的,文會他們終究不是江湖中人,何必牽扯上江湖之事。
但此時卻也不想著再隱瞞,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文會既然已經刨根揭底的問。
如若自己再一味的掖著藏著,便顯得有些太過矯情。
尹子陌見趙子平不再攔著,胸脯向前一挺說道:“告訴你了也無妨,你們且都聽好了。
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云陽宗的尹子陌,識相的還是都將尾巴夾好,省的惹禍上身還不自知!”
這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畢竟云陽宗在江湖中的名頭那可是響的緊。
但尹子陌終歸還是忘了,現今早已經出了天水郡不知多少里地。
再說這都是些平頭百姓,若不然就是些地主老財,他們又知道勞什子的云陽宗?
尹子陌意想中的情形沒有發生。
反倒是那多話的女子嗤笑道:“哼,很了不起么?云陽宗又是什么地方?
咱們倒是不曾聽過,別說咱們欺負你這外鄉人,你這丫頭也不打聽打聽,我水仙又是什么角色?
你且問問這是誰家的地界,我家里的地,夠養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我爹有多少銀子你又知不知道?竟敢在此處吆五喝六。
今日且叫你見識見識我水仙的厲害?!?p> 只怕是趙子平與流蘇仙子等人隔的遠了,水仙等人不知道在趙子平前面還有流蘇仙子這一隊人馬。
原來這多話的女子喚作‘水仙’,這名起的倒有靈氣,人生的也算水靈,輕施脂粉,楊柳細腰,就是有些蠻橫,可稱得上無知者無畏。
興許是水仙家世不錯的原因,她方一說完,旁邊的女子便都附和道:“哼,還不快快叩頭謝罪,咱們水仙姐豈是你們能得罪的起?!?p> 水仙見大家伙都以她馬首是瞻,當下便氣焰更旺,趾高氣揚的喝到:“蠶豆,芭蕉還不速速將這野丫頭拿下!”
一時打眾人身后扒拉出來兩個壯漢,當真的膀粗腰圓。
其中一人當真是目如蠶豆,另外一人伸出了雙手卻也是掌如芭蕉。
這倆人應是這水仙家的護院雜役,那喚作‘芭蕉’的漢子甕聲甕氣的說道:“小姐,將誰抓了起來?”
水仙怒道:“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當然是他們,他們!”垂足囤地的指著尹子陌說道。
蠶豆說道:“哼,哪里來的毛頭小子,竟敢得罪了我家小姐。
還不快快叩頭謝罪,說不得小姐開恩便放過了你們?!?p> 這蠶豆心腸倒還不壞,知道自己小姐張揚跋扈,定是要欺負外鄉人,這是提個醒。
水仙卻是緊追著不放:“你們兩個蠢材再不動手,休要怪我回去向爹爹告你們!”
這二人再不遲疑,便向尹子陌與趙子平走去。
余下的公子小姐,多是撇著嘴在偷笑,都在等著看熱鬧。
這次文會卻是沒有阻攔,云陽宗的名頭他是聽過的。
曉得云陽宗的主人姓尹,如果眼下尹子陌說的當真,那自己再想好事,也沒絲毫機會。
他們根本就不是一種人,又怎會走到一起?
不若叫水仙試試這姐弟的底細,他們若真是云陽宗人,那定是武功高強。
若這兩人是胡說,連水仙都能壓他們一頭,那這尹子陌定也不是什么正經女子,說不得自己還能混水摸魚,將尹子陌收入帳下也說不準。
至于水仙,在文會心里卻什么都算不得,她是吃了虧還是占了便宜,又與自己何干。
趙子平見這叫水仙的女子確是跋扈,心想:“叫這女子吃些苦頭也是好的,省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卻下也不再阻攔尹子陌。
若論張揚跋扈,誰能與尹子陌想比?
這可是云陽宗的姑奶奶,想當初為了崔鶯鶯,一言不合便能卸人臂膀,火爆的脾氣誰能按?。?p> 誰知,尹子陌此時見蠶豆與芭蕉離自己越來越近,竟先回頭看了看趙子平的臉色。
只見趙子平沖著自己微微點頭道:“下手不要太重!”
趙子平此話出口,蠶豆和芭蕉還在琢磨,需得怎么手下留情,不要傷了這外來的姑娘與小公子才好。
自己做下人的,主子發了話,總是不能不聽。
但他們下人做久了,能瞧出尹子陌與趙子平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子弟。
說不得碰到了硬茬子,人家再尋了來。
屆時老爺只會將他們往外一交,倒霉的卻還是自己。
兩人還在琢磨這事,卻陡覺眼前一花,便見一抹紫光嗖的一下到了近前。
兩人不曾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同時覺得身子一輕,已經離地而起。
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兩人已經漫過眾人頭頂,飛到了四五丈開外去。
‘噗噗’兩聲,蠶豆與芭蕉摔了個平沙落雁,激起了好些塵土。
兩人糊里糊涂摔了個大馬哈,但卻覺得沒無大礙。
芭蕉方要爬起,叫蠶豆一把拉住,低語道:“快些裝死!”
蠶豆說罷將頭一歪,果真沒了動靜。
芭蕉可不能如他一般,畢竟自己已經動了,當下靈機一動,‘啊’了一聲。
噗通一下又躺了下去,也再無動靜了。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都不曾反應過來。
就見尹子陌拍了拍手道:“怎樣,你們誰還想來試試本小姐的厲害?”
一眾公子小姐,連著家丁仆役,盡皆向后退了一步,連連搖頭。
眾人一退,卻是顯得文會與那水仙有些突兀。
尹子陌‘咯咯咯’的笑了笑,向水仙與文會走了兩步,說道:“怎的,水仙大小姐,這不是你家的地界?你倒說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