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陌與若瑤聽的入神,女兒家最喜歡聽這些情愛之事。
尹子陌追問道:“不成文的規矩?莫非桃花會還有規矩不成?”
崔三見尹子陌這般著急,便打了個哈哈道:“小姐請聽小人道來,起先大家伙過完了三月三那便各回各家,可自曾有了比文斗技,成了不少姻緣。
便有了不成文的規矩,大家伙在三月初四和三月初五,聚到鳳翔臺斗曲。
要有公子小姐看對了眼,便到了鳳翔臺上,一同來奏上一曲云水謠。
便是二人情投意合,倒不講什么門當戶對!”聽到此處尹子陌眸子里都散出了光芒。
小豆兒直勾勾的盯著尹子陌道:“姐姐,你怎的了?”
可尹子陌卻沒有反應,竟又神游天外去了。
不知想到什么美事,竟咯咯笑出了聲,直將崔三嚇了一跳。
尹子陌這般模樣,若瑤與趙子平二人都是習以為常,只是旁人不曾見過。
趙子平尷尬的笑道:“不打緊,不打緊,一會便好!”
說著話,趙子平便用力一戳尹子陌。
許是勁用的大了,尹子陌一下便回過神來,見崔三等人都在看著自己,臉上也是發燒一般,心想:“哎呀,遭了,遭了,我怎的又來胡思亂想了,羞煞人也!”
卻故作鎮定對趙子平道:“啊,怎的了?你戳我作甚?”
“我可不曾戳你,咱們正聽崔大哥講故事,誰又有功夫來戳你,崔大哥咱接著說,接著說!”
崔三一愣:“哦,哦,咱們說道哪了?”
趙子平叫尹子陌這么一打岔,卻也記不得說到哪里了,尹子陌更不用說,反是小豆兒提醒了崔三。
“對,只要在鳳翔臺上合奏一曲云水謠,自是男歡女愛,旁人便管不得了。
只是合奏此曲也有規矩,只認笙簫合奏,陰笙陽蕭,若使了旁的樂器卻也不成?!?p> 尹子陌低頭道:“那,那是不是只能吹‘云水謠’才算數?”
“那是自然,只能是笙簫合奏云水謠,換了曲兒,也不算數!
每年桃花會最后一日,還要選出了魁首與花魁。
你們是外鄉人,不知道這幾年的魁首都是一人,此人自比蕭史,人稱張乘龍。
當真有本領,倒不是胡亂吹噓,這丫頭便是吵著要來看那張乘龍。”
崔三說完,小豆兒便小聲道:“哪里有,爹爹又在取笑我!”
小小丫頭竟還曉得害羞,看的趙子平等人哈哈大笑。
“既是如此,那倒是真該看看這張乘龍。
不瞞崔大哥說,方才我們遇上了一人叫做文會,此人倒也不凡,就是忒也懦弱,沒得一點擔當。且不知這張乘龍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崔三‘哦’了一聲道:“公子已經見過了文會?
此人名頭也是不小,若是沒有張乘龍,那魁首說不得便是文會的?!?p> 聽崔三所言,尹子陌對此倒是嗤之以鼻,一翻白眼道:“看來那張乘龍也沒什么了不起。
桃花會選的就是能文善樂,但男子漢大丈夫,要的乃是頂天立地,豪氣干云。
整日的舞文弄墨,算不的本是,如此行徑與姑娘家繡花又有什么差別?”
趙子平呵呵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三教九流之中,有本領的人多了去。
無論什么行當,做的精了,成了頂尖的人物,那都是叫人尊敬的。
就如流蘇仙子一般,人家也不打打殺殺,不是一樣是萬人敬仰?”
崔三點頭道:“公子所言極是!”
尹子陌咯咯的笑道:“吆,沒想到你年紀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好好,你說的對,小女子受教了還不成?”
轉頭又對崔三說道:“崔大哥,我看小豆兒也隨身帶著笙,定會奏那云水謠了?”
崔三還未搭話,小豆兒卻是眼睛瞪得溜圓道:“會的會的,既是要去桃花會,這曲兒自是會吹。”
尹子陌沖著子平鬼笑,趙子平一拍額頭說道:“哎呀,上了你的當,你這可不作數!”
尹子陌嘿嘿笑道:“堂堂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難道你要反悔不成?
要是反悔也成,那以后我變喚你一聲‘趙無信’可好?”說罷咯咯咯笑個不停。
二人所言,自是趙子平與尹子陌打的賭約,尹子陌說能教會趙子平云水謠,趙子平不相信,兩人便打了個賭。
賭注就是尹子陌能教會趙子平云水謠那趙子平便答應尹子陌一件事情,只要不是傷天害理,那便都可。
兩人打的這賭,卻是沒說非由尹子陌來教。
尹子陌古怪精靈,自見到小豆兒手里的竹笙,便打定主意要將這父女二人帶上,卻也不是一味的可憐這父女二人。
如今一聽小豆兒拍著胸脯說會,自是再好不過。
“妹妹教教咱們可好?姐姐不會這曲兒,若是到了桃花會,連這曲兒都不會,豈不是可惜的緊。”
云水謠并不算難,小豆兒演練了幾次,尹子陌便已經牢記在心,趙子平倒是學的慢些,畢竟小豆兒用的是竹笙,自己使的卻是玉簫。
只是尹子陌之前也不曾用過笙,轉念一想:“不若將小豆兒的笙先借來用了,待熟練了,自己與子平合奏一曲云水謠才是!”
想到此處,尹子陌便覺心中甜甜的,雙頰微紅道:“妹妹,你將這竹笙借與姐姐用用可好?”
小豆兒倒是有些不樂意了,卻是吚吚嗚嗚的不知道怎么回絕才好。
崔三一見如此,當下便將竹笙奪來,交到尹子陌手中道:“哪里借不借的,自家做的,小姐不嫌棄,送您便是!”
趙子平見眼淚在小豆兒眼眶中打轉,卻終究沒敢哭出來。
尹子陌倒是沒在意,一把接過竹笙,光想著學了云水謠。
趙子平干咳一聲,尹子陌還是沒有反應,他只得叫道:“子陌!”
尹子陌滿臉含笑道:“怎么?我先來吹上一遍,學會了才能來教你,你莫要著急。”
卻見趙子平臉色不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小豆兒一臉不快,當下才明白,定是自己拿了小金豆的竹笙,惹了小金豆不高興。
這竹笙尹子陌倒沒當回事,在云陽宗,這樣的東西她連都瞧一眼都懶得瞧。
卻是想不明白這小丫頭怎會如此小氣,自己就是借了她的竹笙一用,便這般不情愿了。
她怎能知道,笙這東西,崔三家可是買不起的。
就這竹笙,還是小豆兒滿五歲那年,崔三自己親手做給小豆兒的。
竹子倒是好找,但是里面那幾枚簧片,著實廢了不少心思。
尹子陌不知百姓疾苦,見小豆兒小氣,卻也有些不高興。
打懷里掏出一大錠銀子,放到了小豆兒手中道:“喏,這些銀子給你,就當我買下了你這竹笙可好!”
但見尹子陌將一錠大銀塞到了小豆兒手中,崔三心里便更不是滋味。
他知道小豆兒喜歡這笙,怎能拿來換了銀子?
只是這一錠大銀,自己一輩子摸都不曾摸過,別說買著竹笙,就是回到崔家頭,買上一整座山的竹子都綽綽有余。
趙子平見到此處,連連搖頭,尹子陌卻是不明所以,說道:“怎的了?這一錠大銀還不夠買下這笙?”
趙子平卻是不再理她,他心里明白,尹子陌乃是云陽宗圣女,自不會明白窮苦百姓的心思。
但自己總不能視而不見,當下打個哈哈道:“小豆兒,等咱們到了鳳翔,哥哥便先領你吃上一桌的山珍海味。
然后咱們再去買上一支最好的笙,你看怎樣?”
說著將小豆兒手中的銀子拿過,塞到了崔三手中:“崔大哥,這銀子你別嫌少,權當咱們交個朋友。
我這姐姐性子一向如此,不用管她。”
崔三推搡道:“怎么使得,區區賤物,不值這許多銀子?小人萬不敢受!”
尹子陌也是第一次吹笙,指法尚不純熟的。
云水謠這曲,以單音開篇,初時輕靈飄逸,宛轉悠揚。
而后混以和弦,中間夾雜著抹音、頓音。
當真是高音清脆、中音優美、低柔和。
只是小豆兒這笙的音色卻是下成,崔三自己做的東西總不是不能與鋪子里的相提并論。
雖是如此但尹子陌終歸還是將云水謠吹了下來,倒也有模有樣。
趙子平一時間也是聽的入神,尹子陌一連的吹了幾次才覺盡興。
對子平道:“怎樣?若不是這竹笙實乃下成,此即我奏的便不次于那文會,你說是也不是?”
趙子平心想:“你倒是真能吹牛,自己吹的不好,卻怨笙不好?!?p> 心里這般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趙子平倒是真心指望尹子陌能教他此曲。
流蘇仙子坐在前面的馬車中,自語道:“終歸還是孩子,性子不穩。
不過子平與云陽宗一段孽緣總不能這般躲著,說不得,只有子陌這丫頭,能將此結解開?!?p> 如此這般,到了傍晚,眾人的車架到了鳳翔地界。
果然熱鬧,路上行人如織,燈火通明,鳳翔本是小縣城,也沒的什么正經城門。
只是在入城口有一座木頭扎的大牌坊,牌坊兩側掛著大紅的燈籠,這晌也亮了起來。
鳳翔縣此時稍顯擁擠,馬車已經進出不得。
眾人正自焦急,沒成想竟有幾個小廝迎了上來。
一眾江湖豪杰簇擁著流蘇仙子車架,眾小廝見這許多的人持刀佩劍,倒是沒人敢湊到流蘇仙子車架前來。
尹子陌卻是顯得有些興奮,那幾個小廝迎來之后便賠笑道:“吆,公子可要住店?”
見到幾人,趙子平倒是覺著有趣,怎的現在開店做生意的都這般熱情?接客都接到了縣口。
當下打個哈哈道:“住店,住店,不知小哥可有去處?”
幾個小廝自也不是一家的,其中有個稍壯的說道:“那公子可算找對了人,咱們萬賓樓可是鳳翔縣中數得著的頭牌客棧。
如今桃花會,住店的海了去,可咱這還有上房備著,您自管隨我來便是?!?p> 眾小廝見萬賓樓擠出來的壯漢,便都不往前湊。
趙子平看了看崔三,崔三是本地人,自是知道這萬賓樓究竟如何。
崔三道:“公子爺,咱們便不隨著你們去了,便在此處分手。
那萬賓樓卻也不是我們能去的?!?p> 當下趙子平便明白,看來這萬賓樓果真是這鳳翔縣中有名氣的館子。
心想:“崔三憨厚,自己也答應了小豆兒帶她來吃山珍海味,自然要去最好的地方,反正尹大小姐也不缺銀子,自由她來掏錢便是?!?p> 想到此處便對著尹子陌呵呵笑道:“吆,大小姐,您看這萬賓樓可還中意?”
尹子陌一見子平如此,咯咯笑道:“這些許小事,何必來我問,你拿主意便是!”
如此,趙子平也不問價錢,便道:“好嘞,小二哥,勞駕頭前引路,店里的上房咱們小姐說了,通通包下?!?p> 這小廝卻是站在當下不動,倒不是說旁的,只是現今的客房價格昂貴可是貴,他是擔心這趙子平沒有這許多銀子,卻又來說大話。
當下便面現難色道:“公子,上房倒是還有幾間,就是這銀子…”
趙子平道:“豈有此理,還怕本公子給不起銀子是怎的?你可知道這位是誰?”
說罷指了指尹子陌,那小兒搖搖頭,意思自是不知。
趙子平佯怒道:“好啊,竟這般不開眼,咱家大小姐能去了你們萬賓樓,便是你們掌柜的三世修來的福分。
也罷與你說了,你也不懂,麻利的打頭帶路!”
趙子平說罷看了看尹子陌陪笑道:“吆,大小姐,您看這銀子…”
尹子陌知道趙子平是與自己打趣,嗤笑一聲道:“小平子,咱們出門出的急,哪里又帶什么銀子了。
若不然你與這小二哥商議一下,你且在店里做上幾年的雜役來抵了可好?”
那萬賓樓的伙計一聽,當即一蹦老高道:“去去去,沒銀子來湊什么熱鬧?
耽誤了咱家生意,就你這身板,別說雜役,說不得哪天還死在了咱們萬賓樓,那不是大大的晦氣?
快走,快走,我這暴脾氣,休要叫我發火!”說罷,這伙計便要去推搡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