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塵殿內,靜謐肅穆,眾長老議事過后就是久久的平靜。
如今的老君山早不復幾十年前的輝煌,猶記得鄢將離剛剛被任命為山主時,勵精圖治,對前時的庶務進行大刀闊斧改革,也曾短暫輝煌過一段時日,只是尚未持續太久,就因山主痛失愛妻,憂思過甚,他力求萬事求穩,這輝煌局面也就暫時冷寂了下來。
在以實力為尊的修仙界,掌權者郁郁寡歡,可是大忌,不過鄢將離最終也未被要求讓賢著居之。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如今的上位長老們,大多原先受他的恩惠,也是由他一路提拔,才至如今地位。
因著此份恩情難忘,也就擁護著他,比起姜武長老的修癡,鄢將離可謂遇事處變不驚、恩威并施、賞罰分明,實在是山主的不二之選。
這當口,修仙勢力三分局面微微傾斜,只剩了羲和國一家獨大,老君山實力亦不復從前,丹穴山過于避世,云離國實力漸長,野心顯露,老君山實是處在一個不利地步
今日聚眾在此商議的也就是老君山的來路危亡,鄢將離大手一擺,緩緩起身,對下面幾名位高權重的長老道:“如此,就這樣定了吧”
眾長老離椅,嘩啦啦低下黑乎乎的頭,一致道:“一切但憑山主做主”
至于做的事什么主,也就只有幾位核心長老和山主知曉了。
妙云峰的莛蔚小院內,祁晏正在入定,屋內燈熄了,也因此屋內黑黝黝的,略有幾絲銀華流瀉進來,亮堂了那一方小幾,上面凈瓶內的海棠開得正艷,一盈一婉間像極了要訴說什么。
忽聽得外面腳步聲漸近,祁晏心里疑竇叢生,正要起身去探探究竟。門被叩響,極溫婉熟悉的聲音透過門傳來:“祁晏?睡了么?”
祁晏正待要答話,忽而腦海里不合時宜的記起她之前似乎甚是疲憊的樣子,思慮的時間過去,月光把鄢蘇的影子映照的模模糊糊的,可是祁晏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一眼。
他正要上前去開門,馬上就要轉過屏風了,又聽鄢蘇頓了一下說:“睡了,那我走了哦。”
祁晏一聽她說她要走了,心里不免落寞下來,抬了步子往回走,門外的人卻去而復返,門被用靈力強勁打開。
祁晏不知怎么,想起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如她口中的睡著的狀況,一溜煙跑到榻上,拿了薄衾,把自己蓋住。
心里卻咚咚打鼓跳個不停,疑惑為什么一定要在他睡著的時候來找他。
他的手都已經沁出了汗,終于鄢蘇的腳步聲近了。
鄢蘇看到床上安眠的祁晏,一喜,湊近去看,窗外明凈的月華隔著帷幔,教她看不清祁晏的臉。不過還是可以聽見均勻的呼吸聲,想來睡得還不錯。
祁晏感覺得到,鄢蘇在靠近自己,一種極其好的女子馨香充斥在鼻端,他不可遏制心里一緊,有期待也有害怕,離得這么近,她究竟想做什么?
可是等了一息,什么也沒發生,那股好聞的氣息忽而遠去,鄢蘇給他掖了掖被子,像是在怪他,好笑道:“怎么睡覺也不好好蓋被子,真像個孩子”
祁晏心里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轉變為了煩悶,‘她這話什么意思?將我當作孩子?我馬上就十五了。’
再生氣也不能發作,現在他可是在“睡覺”
鄢蘇看著乖乖軟軟的祁晏,頗有一種吾家少年郎要長成的感覺,心里直嘆:大魔王,我可是為你做了不少,以后您的大腿得讓我抱抱。
她把手放在胸前,咒訣念起‘吾以吾心,養浩然之氣’倏然,一道藍色光華亮起,帶來滿室明亮。
床上的祁晏也被這光給刺得眼睫微動,他心里疑惑,鄢蘇這陣勢究竟是要做什么,不過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那道藍色光亮騰的升起在床頂上,中間旋出一顆亮晶晶的水珠,水珠中間盈盈一點藍。
鄢蘇用手推著那珠子往祁晏身上去,念“入!”
珠子順勢而進了祁晏的丹田處,旋即四周暗下來,恢復了原先的樣子。
祁晏感覺一個什么東西進到了自己的身體里,卻并沒有察覺到危險,那個東西慢慢游走在身體四周,最后固定在了丹田位置,可是并沒有就此沉寂,而是慢慢輸送著力量到身體靈脈的各處。
他覺得自己猶如被包裹在了冬日霜雪中,之前修煉不紊的火氣一下子得到了安撫,寒沁沁的卻很舒服,那顆如火般荼蘼的心臟也安穩下來,不再躁動不安。
眼睛的不適感也一下子褪卻,取而代之的是黑沉的夜。
撲通一聲,一個身體重重砸在地面的聲音,他心驚,擔心鄢蘇,剛要起身,卻發現那道如寒冰般的力量凍住了他,他現在根本沒法去扶她,更憋悶的是,眼皮也像凍住了一般,根本睜不開。
他現在看不見她究竟怎么樣了,有沒有傷到哪兒,或是哪兒不舒服。
焦急擔憂的話也說不出,身體里的那股力量忽然開始一處一處封閉起他的五識。
“祁晏,我可是為你做了這么多,以后當上仙尊了,可不要第一個就處置我,處雷刑,還扔下亂葬崗啊,我這人特別害怕那種鬼地方”
她這番話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會處置她,那種事他怎么會去做,她不知道他祁晏最怕她受一點點傷害的么?祁晏現在口不能言,眼不能睜,心里縱有萬般‘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話也沒辦法說出口。
“我先回去了,沒想到這鮫珠入體這么麻煩的,你好好睡上一天,明天一切都可以回歸正軌了,修煉也不會有問題了。”鄢蘇轉了轉腕子,松松腿骨,發現終于有力氣了,攀了床沿爬起來,一步一步蹣跚往外走去。
窗欞被風刮得格格響,一下子倒在墻上,爆發出咚的一聲,在黑沉的夜里格外清晰刺耳。
轉身之際又想起什么,看著床上安安靜靜的祁晏,莫名又說了一句“應該是睡著的吧”
鄢蘇扶扶腦袋,對自己有些無語,怎么一個怪聲音也開始草木皆兵了,真是祁晏肯定是睡著的,怎么能懷疑自己的判斷呢?更何況人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