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方正化回宮復命。

　　“皇上，接廠衛密報，魏忠賢散盡護衛后，差點上吊自殺。

　　不過，幸好被一直監視的兄弟發現，才將魏忠賢從鬼門關中救回來。

　　嗯，現在魏忠賢已經老老實實的在中都鳳陽皇陵守墓。

　　廠衛密報，這老頭現在吃得下飯，晚上睡覺還打鼾。”

　　方正化站在朱德約跟前，面無表情的匯報。

　　朱德約俯視著胖子方正化，見其一臉不豫之色，心中只覺得可樂。

　　莽夫就是莽夫，什么都表現在臉上。

　　“哼，方正化，你對朕留魏忠賢一命，似乎很不高興。”

　　朱德約準備敲打敲打這些人，既然方正化恰好趕上了，且大小長短正合適做模板。

　　“方正化，朕的決定不敢說是完全正確的，但至少目前是最正確的決定。

　　魏忠賢，天下人都想要他的命。

　　當然，朕也想要他的命。

　　但是，朕乃一國之君，做事不能憑自己的好惡，

　　而魏忠賢對我大明還有用處，所以朕才留他一命。

　　方正化，朕本不必向你解釋這些。

　　但是，你是朕看好的人，朕不希望你帶著情緒上值，更不希望你對朕心生埋怨。

　　朕的苦心，你可了解？”

　　咳……說好的敲打，結果卻成了解釋。

　　朱德約暗自埋怨自己，怎么話說出口后卻和內心所想的不一樣。

　　方正化原本一臉緊張，此刻卻滿臉激動，淚牛滿面。

　　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讓皇上屈尊解釋。

　　一定是祖墳冒煙了。

　　有這樣的皇上，此生把命賣給皇上也值了。

　　感動之極，方正化順勢跪在地上，對朱德約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一臉肅穆的抬起右手對天起誓：“皇上，成方正化對天發誓，此生絕不辜負皇上厚愛，皇上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生，除非臣死了！”

　　起誓完，立即一骨碌站起來，動作迅速無比。

　　剛才還滿臉肅穆的表情，頃刻之間，就變成了二哈模樣。

　　呵，如果不是通過讀心術知道這廝的內心想法，朱德約真的要懷疑這夯貨是不是腦子有病。

　　“嘿嘿，皇上，臣這次還為皇上追討回四十車財貨，加上金銀財寶，總共有四十多萬兩。但是……”

　　方正化說道這里停住了，眼珠子一轉，看向一直侍立在朱德約身邊的王承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朱德約氣不打一處來，抬起腳狠狠的踹去。

　　“你這個狗奴才，要論忠心，你還比不上承恩。快說，別在朕面前耍小聰明。”

　　“是，皇上英明，一眼看穿小的心思。”

　　方正化站在那穩穩的挨了一腳，身子都沒抖一下，仿佛朱德約剛才那一腳不是踢在他身上一樣。

　　朱德約臉皮抽了抽，很想再踢這廝幾腳。

　　但一想到自己再怎么用力，可能對方正化來說也不過是撓癢癢，心中熄滅了繼續踢人的念頭。

　　“嘿嘿，皇上，魏忠賢上吊不成，經過我和他一番誠懇交談，魏忠賢交給我一本賬冊。我沒敢看，當時就封印起來。”

　　方正化說完，變戲法般的從身上掏出一個一尺長的竹筒。

　　誠懇交談？

　　朱德約嘴角不由得歪了歪。

　　如果不是你腦海里出現一幅大力抽別人耳光，脫別人衣服的畫面，我還真就信了！

　　竹筒兩端都由火漆封住的，上面還有蓋章簽字。

　　王承恩一把接過竹筒，仔細看了一遍封印，確認無問題后，才打開竹筒，從里面倒出一本約一厘米厚，長寬大約二十厘米的冊子。

　　王承恩把冊子遞給朱德約，然后繼續站在一邊默不吭聲，不過其臉上的燦爛笑容，怎么也掩藏不住。

　　朱德約翻開冊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記住一些人名，時間，地點，財物幾何。

　　冊子中有一半的紙張記的都是這些。

　　剩下的一半，記的則是某年某月，某人言辭不敬，或某人干了那些壞事。

　　總之，這是一本賬冊加日記的本子。

　　里面的內容亂糟糟的，記賬的中間夾雜日記。

　　給人的感覺就是，魏忠賢身邊帶著本子，隨時將當天的某些值得記下事情寫在上面。

　　嗯，這很像后世的工作隨筆本。

　　就是一本工作筆記本，每天在本子上記錄自己干了什么事，或者明天要做什么事。

　　這本冊子很有用，這算是魏忠賢買命的東西。

　　朱德約不知道歷史上，魏忠賢是否把這樣的冊子交給了崇禎帝。

　　不過，看后來，魏黨被連根拔起，沒準還真的有這么一份冊子在。

　　在這個冊子里，朱德約看見了朝廷中諸多大員，是如何交好魏忠賢的。

　　其中，不乏一些名聲很好，為世人所敬仰的人物。

　　當然，更多的還是那些魏黨成員行賄受賄的記錄。

　　朱德約抽過一張畫滿表格的紙。

　　嗯，這樣的紙張還有不少，都是朱德約讓王承恩畫出來的。

　　朱德約提起筆，在最左邊的豎直方格內，從上到下依次填上阿拉伯數字123……

　　然后翻開冊子，用筆在上面一邊記上123的數字，一邊把該數字對應的銀兩財物填在相應的方框內。

　　一開始，王承恩還莫名其妙的不知道皇上在干啥，但幾秒鐘后，不由得暗自點頭。

　　心中連連感嘆，皇上果然聰明，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來。

　　半個時辰后，冊子上的數字都抄寫到幾張紙上。

　　“王承恩，你算一算，每一豎列的數字之和是多少，然后寫在最下面的空格內。

　　最后把這一張紙上的數字匯總。

　　最終將幾張紙上匯總數字加在一起，明白了嗎？”

　　“皇上，臣明白，有了這樣的整理后，計算起來就很簡單了。很快就會算好。”

　　…………

　　又經過半個時辰，幾張紙放在了朱德約跟前。

　　朱德約將匯總后的數字在心中再算了一次，嗯，數字沒毛病。

　　一共是一千一百五十三萬兩。

　　一千一百五十三萬兩！

　　我去……朱德約倒吸一口冷氣。

　　這么久了，多少也知道去年和今年朝廷的收入情況。

　　兩年解銀入太倉總共八百多萬兩。

　　嗯，沒錯，平均一年四百多萬收入。

　　而魏忠賢的冊子中，居然詳細記載著這七年中所收的賄賂銀兩共達一千多萬。

　　一年近兩百萬兩，幾乎是全國財政收入的一半。

　　在這一瞬間，朱德約心中的刀發出閃閃寒光。

　　殺豬過年！

　　但隨即，一絲理智戰勝了心中的一時貪念。

　　一個閹人，背靠皇權，居然可以攥取如此多的財富。

　　而且，這些財富還是那些官員們討好魏忠賢送的。

　　不用細推，也知道這些官員又該貪墨了多少銀兩。

　　恐怕要上億了吧！

　　呵呵……大明不亡，真的老天無眼。

　　朱德約總算知道崇禎為啥那么悲催了。

　　打仗沒錢，賑災沒錢，干啥都拿不出錢來。

　　結果呢，這些豪強士紳家里金銀堆積如山。

　　這就是天子與士紳共治天下的結果。

　　既然已經不能愉快的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大家何必還假惺惺的一團和氣呢？

　　魏忠賢，這把刀，必須要利用起來。

　　所謂的刑不上大夫，呵呵……去你瑪的士大夫。

　　一個挖國家墻角的士大夫，只能是我的敵人。

　　對敵人自然不能心慈手軟。

　　人為財死！

　　一個埋著心里三個月的計劃，再次浮現在朱德約腦海中。

　　“方正化，王承恩，聽令！”

　　方正化和王承恩從沒見過皇上的臉色如此難看，聽到命令，兩人下意識的單膝跪地，抬頭看向朱德約。

　　“今天，朕對爾等兩人所說的話，往小了說事關吾等三人性命，往大了說，事關我大明存亡。因此，出門朕就不會承認接下來所說的話，你倆可要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