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再見故人
“啟稟主子,牢中的那位想見你。”下人稟報。
“那我們就去見一見這位我曾經(jīng)的‘閨中好友’周夫人吧。”蘇凝覺得今日的太陽格外耀眼,尤其是在去往牢獄的路上,這條,她也曾走過,冷冷清清,沒有思想,沒有感情,只有無盡的懊悔,今天,卻能看到正午的陽光,這一縷陽光是希望,是回時的路,也是曾經(jīng)的自己。
蘇凝身披華裝,踩著漆黑色的地面,由著前方帶路的士兵,逐步走近周家大娘子所在的囚籠,不,不能叫囚籠,雖然這里陰冷無情,但是她的裙擺依舊挺闊,胸口的衣褶還像是剛剛熨燙完成的,低垂的房頂并沒有讓她壓低身段,直挺挺的站在中央,仿佛是在給長輩請安。
蘇凝定了定神,輕聲張口,“那時的我從沒有細想過,我與你素不相識,哪里來的這么多好心人來救我。”蘇凝低著頭,眼里盡是枉然。“可我實在不解,那時的我還有什么利用的價值。”
“是啊,我當初為了謀求周家的正妻之位,故意激你,讓你去找童貴嬪,貴嬪與我早已聯(lián)合好,她獲取她需要的,而我負責將蘇家的罪名坐實。我知你單純可欺,要想父母皆可活,能依靠的只有童貴嬪,貴嬪又因歷年家族舊事怨恨你母親良久,…罷了,這些事你如今都明了了,我所做的這一切都不曾后悔。”王芝芝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正紅色霓裳大氅,這是只有正妻可穿著的顏色和樣式,撫了撫頭上周盛曾送給蘇凝卻被強行退回的鴛鴦珠釵,炫耀似的抬起高傲的頭顱,眼底里依舊是不屑。
蘇凝最厭惡的就是這副神情,當初她站著周盛身后時就是這副神情,眼神里沒有一絲愧疚,盡是嘲諷。蘇凝沒有說話,撫了撫裙擺上赤金色的花瓣,而這朵花瓣卻在王芝芝的眼中支離破碎。這花曾在周盛的書桌旁盡情盛開,從前她還問過,這是什么花,為何一年四季都能不階段地開放,周盛只是笑笑,沒有回答,還有一次,小廝打理花瓣時不小心讓一支正欲開放的花骨朵墜入地面,此后這名小廝卻再也見不到了,有人說他回鄉(xiāng)了,也有人說他失蹤了,一時之間人就徹徹底底地消失了,而這位小廝恰恰也是自己安排在周盛身邊試探心意的人,之后,周盛做什么,自己都充耳不聞,不敢想象,一個文縐縐的書生,竟能干出如此殘忍的事,王芝芝不敢細想,一身冷汗。
“是啊,我早該想到,封鎖嚴密的蘇府,怎么就由得小廝在我耳邊回蕩出事了,而你怎么可能進出自由。”蘇凝在心中反復(fù)回想那日發(fā)生的一切,處處都是破綻,處處都是陷阱,當初的自己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盤大棋,自己才是那個局中人。
“可你知道我最難過的是什么嗎,我身懷六甲即將臨產(chǎn)時,夫君卻陪在他人身旁,就算所有人不斷地暗示,夫君的不忠,我都只能忍氣吞聲,勉強答應(yīng)他納妾的要求,一次次的委曲求全換來的只有自取其辱,可惜呀,男人的心一旦不在你身上,又何談天長地久呢。可我怨啊,尤其是每日那一張張與你相似的臉在我面前晃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徹底輸了,我費盡心思所求都不如你的一顰一笑來得容易,來得簡單。”王芝芝擦了擦眼中充斥的淚水,想將近些年的委屈傾訴而出,一時竟不知從哪里說起,艱難地忍住啜泣的聲音。
“我不過是把你押在宮中,你便告訴我這么多的話,我的腦袋真是不夠用了呢,芝芝。”蘇凝雙手扶著額頭,一絲秀發(fā)飄散在額前,顯得是無比的純潔。“不過幸好,你告訴我這么多,不用我費心費力地把你們都找出來。可惜呀,貴嬪陪著先皇,不然我還能知道更多。”
芝芝不知道現(xiàn)在的蘇凝還能做出什么來,驚嚇地呼喊,“我知道的都能告訴你,你要放我回去,我還是周家的主母。”
“我在深夜的夢中無數(shù)次提醒過自己,永遠不要相信那些傷痛,這種痛苦只能體會一次,不會再品嘗,最終都是敗給自己最信任的人,最依賴的人,我讓自己記住,最后到了利益面前,所有人都會變?yōu)樽钤嫉哪樱瑳]有人會站出來替你說話,沒有人會替你所想,沒有人會認為你無辜,所有人都會認為你罪有應(yīng)得。”蘇凝一口氣將自己的痛苦吐露了出來,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忿恨無禮,只是靜靜的吐露自己的痛苦。
“蘇凝,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可曾悔恨。”芝芝抬起頭來,問蘇凝。
“夫人慎言,我可不是蘇凝,我是太子妃!”蘇凝咬牙切齒。“你既然如此在乎自己的主母之位,那你就抱著你主母的排位,去問候我的父母吧。不過你也知道,你家主君還陪著那個最是像我的小娘呢,哈哈哈。”蘇凝的笑聲近乎瘋狂。
“你可別高興的太早了,別忘記,還有貴嬪呢。”芝芝眼色深沉,“還有周盛呢,他不會讓你無緣無故的給我戴這么多罪名,我的身后還有母家,還有很多人...”
蘇凝回了回嗓子,“讓你這樣死也太便宜你了,你就在這牢中當你的主母吧,攤上這樣的主母,你的夫婿、母家,早已經(jīng)跟你劃清界限了。”
“蘇凝...蘇凝...”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呼喊回蕩在牢中,沒有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