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了!”
到處散落著木頭卷子的院子里,響起一聲呼喊。
工人漢子們一個個從蓋了一半的二層小樓里走了出來,圍到院子里的一個水缸邊各自抹臉。
隊伍的最后,一個少年人,生得眉目清朗,身軀修長,只是看上去很是疲憊,眼神也有些渙散,仿佛已經虛弱到極點……
漢子們雖然都是把水掬到缸外清洗,但輪到少年時,缸里的水也多少有些渾濁了。
少年沒有洗臉,只是簡單洗干凈手上的泥漬,便匆匆朝院子中央的飯桌跑去。
一群漢子們圍著熱氣騰騰的飯桶盛飯,少年也拿了碗筷圍了過去,他此時已經饑餓到,捧著飯碗的手都在顫抖。
“哎哎哎,葉雨,你慢點,等大家先吃。”
一個小個子中年男人將最后一盆子菜端上桌后,伸手把少年拉開到一邊。
名為葉雨的少年臉上神情頓時暗淡了不少,卻也只能老老實實站到一邊。
“葉師傅,用不著吧,一塊兒吃得了,你瞧葉小哥眼睛都餓綠了。”
一個漢子瞧見了少年沮喪的模樣,打趣了一句,引得一眾笑聲。
負責給工人們做飯的葉師傅無奈嘆了口氣,解釋道:“你們吃你們的,等他一上桌,你們就沒得吃了。
這孩子前些年也不知落了個什么怪病,見飯就餓,一吃就停不下來,偏偏還一天到晚虛弱無力,連桶水都提不起來……
他家里是早就養不起了,也就是這邊主家心善,我才厚著臉把他帶過來管口飯吃,他身上沒半點子力氣,也幫不上多少忙,工錢是真沒臉拿的……”
葉師傅絮絮叨叨說著,漢子們卻只聽了前頭兩句,后面就再沒人理會了,一個個全都埋頭狼吞虎咽起來。
做了一天工,誰不餓呢。
好不容易等到一伙人吃完,桌子上的三盆子菜都已經見了底。
看上去十分狼藉,但其實大家伙都是用盆里的大勺子打的菜,倒算不得臟。
葉雨走過去,扔下手里的小碗,直接拿起裝畢豆的菜盆,只有這個菜盆里,還剩下不少存貨。
原因就是畢豆這種菜,特別干且硬,不論蒸炸炒煮都不能改善它的口感,但只要嚼碎了咽下去,卻非常管飽,鬧饑荒的時候,這東西能救人命,但放在平時,很少有人會喜歡吃這磕牙玩意。
葉雨將其他的菜盆全都倒空,再端起混成一盆子的菜,跑去飯桶邊,把剩下的米飯也全都裝到自己的盆里,一邊裝飯的時候一邊還不時往嘴里塞著。
狀如瘋魔……
工人們吃完飯聚到院中一顆老樹下談天說地。
葉師傅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來到葉雨身邊,有些感慨地拍了拍葉雨的后背,嘆道:“你要是吃飯能長力氣,只怕咱們城里的那些個武師,全都不是你的對手。”
葉師傅有些愛絮叨,有時葉雨不搭理他,他都能在邊上說上半天。
只見葉師傅突然故作神秘湊到葉雨耳邊,壓低了嗓音道:“我看這城里,好不了多久,要亂!”
葉雨不為所動,繼續埋頭扒飯,葉師傅有時候為了吸引葉雨陪他說話,會故意扯出幾句驚世之語。
“小雨,叔不騙你,叔到這歲數,就沒見過那魏府閉門,這都一個月過去了,魏家人像消失了一樣,見不著半個!”
葉師傅口中的魏家,是這冥海城的統治者--魏氏。
魏家封閉府門的消息在城中早有流傳,都在說城里沒了王法秩序會大亂,但似葉雨這樣的普通百姓,暫時還沒有太大感覺。
無非是白天街上打來打去,晚上梁上打來打去。
全都妨礙不著沒錢沒勢的平頭百姓。
葉師傅見葉雨仍然沒什么反應,直接拋出了一個重大消息:“城北昨個兒又出了人命案子!
已經是第四起啦!魏府不出來主持公道,那些兇人全都逍遙自在著哩。”
“還有那黑蛇幫,在城里到處收保,攪得不安寧……”
葉師傅說著說著,見葉雨總沒反應,自覺無趣,便坐到一旁抽煙去了。
其實葉雨表面上只管扒飯,實則心里又何嘗不是在感慨。
這個世界,越來越危險了呀……
嗯,葉雨是個穿越者
距離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了。
兩年前,他茫然面對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這里有生殺予奪的封建統治者--魏氏一族。
有練武練到手撕暴熊的人類武師。
有在街上一言不合就火并傷人的幫派勢力。
……
時值盛夏,暮色里,冥海城的北風依舊颯颯涼涼。
葉雨聽聞這里是這個世界最北的人類城市。
寬敞的院落里,工人漢子們穿著粗布短褂,坦胸露臂,緩緩走出院門,沿著冷清的街道,向著北邊的貧民窟方向前進。
一天的工作結束,又填飽了肚子,正是每日里最愜意的時刻。
院子里,剩下那少年葉雨獨自收拾著鍋碗廚余。
葉雨此時比起先前仿佛換了一個人,臉上精神奕奕,手上腳上動作飛快,還一趟趟地用木桶提水,灌滿了水缸。
葉師傅對此習以為常,在他看來,葉雨身上的怪病就是靠吃飯來緩解的。
但可惜即便吃飽了,效果也非常有限,只要再過一會,他就又是那個半死不活的葉雨了……
葉雨將洗好的碗筷放進木桶里,收進廚房。又獨自跑去將飯桌也收進屋,便匆匆跑去跟葉師傅告別。
“叔,我收拾完了。”
葉師傅獨自坐在一棵老樹下,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對葉雨輕輕嗯了一聲,擺擺手道:“去吧。”
葉雨每天到了這時候就會變成個急性子,他也早就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