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微微垂著頭,溫熱的呼吸灑在面前少女的羽睫上,風晴雪極不適應(yīng)這種過于親密的距離,眉頭高高蹙起。
剛才藏的太過匆忙,又害怕背對著這個男人會被他使詐偷襲。
在這狹窄的空間里,空氣仿佛都變得稀薄了,她視線下移不再看他的眼睛,結(jié)果在這位置之下,取而代之落入眼中的,卻是男人喉結(jié)。
風晴雪干脆直接將臉側(cè)了過去。
這一側(cè),卻正好瞧見,方才被她從男人手中打落的那冊卷宗,正安靜的躺在書架的側(cè)影之中。
卷宗內(nèi)頁凌亂的被壓在地上,她大概掃到了封面上的幾個字,寫的是百草綱目。
若是尋常的草藥,去藥莊直接問花老頭要省事很多,這狗男人費勁跑進天機閣,要查的極有可能是用來輔助施術(shù)施咒的靈草。
需要以靈草靈花來輔助的咒訣雖然有不少,但是其作用卻并沒有多少用途,左不過是或毒或醫(yī)。
“阿伽藍訣,束神訣,七蟲七草訣……”風晴雪對于幾個咒訣的名字信手拈來,“你這是要救人,還是想害人?”
“讓我來猜猜,若說要害人,大宗師們對這些咒訣都是了若指掌,想一擊即中簡直是癡心妄想,有云逍真人此等醫(yī)仙存在,只要不是當場斃命,就算是一腳進了閻王殿里都能給你拉回來。”
“但若說是為了要救人,這整個縹緲峰上,我還真找不出來一個人是能讓魔尊大人記掛的,再說了,若是救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偷摸著進來,除非……”
風晴雪忽然將視線轉(zhuǎn)回來,與他的眼睛直直對上,“除非你想救的人不能被仙師們知道,你想救的是妖魔。”
她的眼睛緊盯著他的眸子,試圖從中看出些許的波瀾。
晏殊沒有作答,眼睛望向她,沉靜如一方深潭,他的唇抿成了一條冷淡的弧度,此時那弧度微微上翹,似譏笑,似嘲諷,但更像是獵人看見獵物掉進網(wǎng)中時的得意。
風晴雪還未來得及繼續(xù)解讀他這玩味的表情究竟是個什么意思,便覺得手中一緊,男人仗著力氣大,直接將她的手拽了起來,單臂壓住她的手腕,即便是風晴雪已經(jīng)死死握緊手掌,卻還是被她一根根掰開。
男女在力氣上的差別,在此刻盡顯無遺。
這個狗男人!趁著她此刻不敢鬧出太大動靜,居然就這么當面強行搶走了她手中的卷宗。
“你!”風晴雪的手被摁在書架上動彈不得,眼神恨不得能在男人身上瞪出個窟窿來。
“沒事,你繼續(xù)猜你的。”晏殊輕笑了一聲,不以為然。
什么叫她繼續(xù)猜她的?他都上手明搶了!
風晴雪心里一梗,媽的,更氣了。
書架后巡查的弟子來回轉(zhuǎn)了兩圈,仍舊是沒有找到蹤跡,“奇了怪了,難道真的是我幻聽了?”
另一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趣道:“就你多慮,我都說沒事了,這下放心了吧,快走吧,老韓說要請咱倆喝酒,還等著呢。”
這兩個不速之客終于慢悠悠的向著來時的路轉(zhuǎn)回去了。
聲音漸遠之后,風晴雪一秒都不想跟他一起多待,迅速的旋身從縫隙中鉆了出來,男人也順勢放開了她的手腕。
“狗東西,乘人之危是吧,你給我等著。”手指還在因為剛才的暴力行為而發(fā)麻,這個虧她一定要還給他。
男人沒有接她的話,在看過那本卷宗的內(nèi)容之后,目光略有深意的望向了風晴雪。
于晏殊而言,這一眼的心情,十分之復雜。
帶著探究與猜測,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隱隱的期待。
“看著我做什么?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挖出來下酒。”
面對風晴雪的惡語相向,晏殊難得的并沒有還嘴,他嘴角擒著抹若有似無的笑,高大的身子走到架子前,從中取出了另一冊卷宗,一頁頁翻動著。
“有這個本事的話,我等著。”男人將手中的卷宗隨意往架子上一攤,“我想知道的已經(jīng)都知道了,荒主大人,你自便。”
語畢便施施然離去了。
風晴雪沖著他離去的背影罵了句狗東西,湊上前去瞅了眼他剛剛翻的是本什么玩意。
是佑媃真人的生平卷宗。
佑媃真人和之前的百草綱目有什么聯(lián)系?都死了一百年的人了。
風晴雪擰眉,他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
是夜,繁星滿空。
蘊道真人的靜室內(nèi)檀香裊裊,屋外起了北風,呼嘯著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風晴雪與羅馨竹雙雙坐于團蒲之上,蘊道真人溫厚的嗓音講解著仙門至高心法——混元真氣的修煉要領(lǐng)。
結(jié)束一個周天的修煉之后,風晴雪深吸一口氣睜開雙眼。
“晴雪,感覺如何?”蘊道真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靈臺清明,四肢輕盈。”風晴雪俯首如是答道。
她所答乃是晉入混元真氣第二重后應(yīng)有的感受,但實則,她的功法早已重修到了第五重。
“孺子可教。”蘊道真人對這位小徒弟的領(lǐng)悟力非常之滿意。
“師尊言傳身教,我等受益良多,徒兒之前見葳蕤軒后的冬黃熟了,便摘了些炒熟,想著帶給師尊嘗鮮,您嘗嘗,可甜了。”風晴雪笑瞇瞇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遞上前去。
炒過的冬黃散發(fā)著清甜的香氣,一個個果肉飽滿色澤鮮亮。
“你有心了,只是為師對冬黃果過敏,晴雪的心意,為師心領(lǐng)了。”蘊道真人看了一眼,淺笑拒絕。
“啊?徒弟不知,以后必當謹記。”風晴雪露出微訝,將那包炒冬黃收了起來。
羅馨竹也是頭一次聽這事,嗓音柔柔道:“以前都沒聽師尊提起過,對冬黃過敏者極少,還是頭一次聽聞呢。”
“為師鮮少對人提及,你們不知也正常。為師年少時也曾誤食過一次冬黃果,起了渾身的紅疹,幸好那時先師佑媃真人發(fā)現(xiàn)的及時,將我送去了云逍真人處救治,才有驚無險。”
蘊道真人的話語傳進耳朵里,風晴雪卻陷入了沉思。
這件事,確實是只有非常少數(shù)的人知曉,就連她,也是在前世一次歷練途中,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從蘊道真人口中偶然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