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清晨的露水,帶好行囊,尹方尋從一個寂寂無聞的小道館里下山。他第一次來到他總是在眺望的城鎮(zhèn)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賣東西的聲音或近或遠(yuǎn)地傳來,似乎還有一股酒香從酒樓飄到他的鼻尖上,這些都是在他腦海里無數(shù)次出現(xiàn)過的幻想。
不知從哪里拋來一個紅色繡球,落入他的懷里,他抬頭一看,看見幾個風(fēng)塵女子正倚在欄桿上朝他笑,“好俊俏的小道士,幫我們把繡球送上來吧。”
尹方尋正準(zhǔn)備把繡球拋回去,欄桿上的人就咯咯地笑,‘‘你送上給我們吧,我們女人家力氣小,接不住的。’’
于是尹方尋硬著頭皮走進(jìn)這家名叫人面桃花的酒樓,火紅色的地毯一直從門口鋪到樓梯,四處掛著柔順的綢緞,大廳里有一個平臺,平臺上有一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在彈著琵琶,空氣中彌漫著讓人迷醉的香氣,香氣中又有酒肉和汗水的氣味。
這一切的熱鬧是他在山上從來沒有知道,也從沒有幻想到的。一個女人將他攔住,手在他的腰際一摸,身體幾乎要貼近他的胸口,他的心開始狂跳,一直從腳跟紅到脖子,再紅到耳朵。他連忙往后退,口中念念有詞:‘‘我是來還東西的,還完我就走。’’
‘‘走什么呀,長得這么俊俏的小道士真的是難得一見啊。’’說著,就拉著他的道服往樓上走。
他只感到頭暈,只感到腳步匆匆,一半是因為這女人身上的香味十分濃烈,一半是因為女人的嬌聲嬌氣,難道這就是師傅所說的心智不成熟。
他只能一邊慢慢地走,一邊找機(jī)會脫身。女人將他拉進(jìn)一個房間,拿走他手里的繡球,就開始給他倒酒,‘‘別倒了,女施主。’’那女人沒聽到似的,把酒杯湊到他的嘴邊,‘‘喝一杯吧,喝一杯沒事的。’’
兩個人僵持不下,一個陌生人極速地從外邊把門撞開,又翻身跳窗逃走。隨即后面一大群人鬧哄哄地闖進(jìn)了房間,其中還有幾個官兵,有人指著尹方尋說,“他偷了東西,就是他。”
“沒有,我根本不認(rèn)識這個人。”尹方尋一邊解釋,一邊拉起旁邊的女人說:“不信,你問她,我沒有出過房間。”
“我什么也不知道。”女人退到一邊。
捕頭大喝一聲,尹方尋就這樣糊里糊涂地進(jìn)了大牢。
在昏暗的大牢里,只有一個小小的鐵窗,從鐵窗處投下一片慘淡的月光。
他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或者是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用力抬起自己腳上的鐵鏈,額頭上流出一些汗,頭發(fā)有些散亂。
正當(dāng)尹方尋發(fā)呆的時候,牢門口閃出一個身影,那黑衣人腳步輕盈,走路幾乎沒有聲音,黑衣人湊近尹方尋的牢房,低聲喊:“小道士,小道士,快過來,我?guī)愠鋈ァ!?p> 尹方尋一驚,“你說什么?”
“走,我?guī)愠鋈ァ!?p> “劫獄?”
“你這小道士怎么這么麻煩,錢不是你偷的,到時候他們讓你屈打成招,把你送到邊境去當(dāng)勞力,你一輩子就這么完了。”
“什么?”
黑衣人馬上將牢門打開,不由分說就帶著尹方尋逃出監(jiān)獄,跑了。
跟著黑衣人的腳步飛奔,尹方尋簡直覺得自己是在飛,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到了一處破廟休息。
黑衣人扯下面紗,露出棱角分明的臉,看著這個柔弱的小道士,故意惡狠狠地說:“你聽說江湖上有個規(guī)矩嗎?看了別人的臉是要?dú)⑷藴缈诘摹!?p> 尹方尋緩了一口氣,氣喘吁吁地說:“我不知道什么江湖,也不知道什么江湖規(guī)矩,我只知道你既然救了我,就不會殺了我。”
黑衣人哈哈一笑,說:“你還挺聰明的,我叫李飛,是一個劫富濟(jì)貧的俠客,道上的人都叫我,飛燕子。”
“我叫尹方尋,是山上的道士,你有沒有吃的,我都餓了一天了。”
“給,小道士,我這有燒雞和酒,管飽。”
尹方尋接過酒囊就喝了一大口,李飛覺得詫異,“想不到你酒量這么好。”
“師傅從來不許我下山,我就只好在道館里喝悶酒。”
“那你也會武功了。”
“師傅只教我知書達(dá)理,卜卦,看相,沒教過我武功。”
“你這人真是一個書呆子,只會讀書,你以后想干什么呢?會被人欺負(fù)的”李飛也喝了酒,躺在破廟里,看著房頂說。
“誰說沒用的,我以后是要當(dāng)國師的,為國為民。”這句話聽起來十分遙遠(yuǎn),但是尹方尋說的很篤定。
“好好,你們這些讀書人都是為國為民的,不像我們江湖中人,劫富濟(jì)貧,匡扶正義才是我們的追求。”
“還匡扶正義呢,你把我都害到坐牢了。”尹方尋嘲諷道。
“聰明啊,不過,我這不是把你救出來了嗎,再說我還請你吃肉喝酒。”
“這是你們江湖中人應(yīng)該做的。”
“哈哈,對對。”李飛的笑聲在破廟里徘徊了很久。
月光像流水一樣流淌在尹方尋的手上,月光這樣皎潔,原來這就是山下的月光,柔和而且清澈,他不知不覺想起了弱水姐姐,她的白色的衣服上繡著的流水紋和月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