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北縣,一處酒樓,二樓雅間。
劉澤正對著滿滿的一桌子菜埋頭苦干。
相比于后世種類繁多的菜系菜品、趨于完善的烹飪技巧,這個時代的廚藝無疑還處于剛剛起步的階段,調味品單調不說,做菜手法基本都是蒸煮燉,會兩手炒菜就已經是了不得了。
郭北縣這種小地方就更是如此。
他所在的這家酒樓能夠做到郭北縣第一,便是有一個會炒菜據說是東家花高價從東京樊樓挖來的大廚。
當然,這都是他從那小二口中聽來的。
但劉澤嘗了嘗,很確定這大廚就算真的是從樊樓挖來的,也最多就是個跑腿切菜的幫廚,炒菜水平僅限于把菜炒熟不炒糊的地步。
好在這里的食材夠新鮮干凈,哪怕是這種水準的廚師,做出來的味道都不差。
劉澤又是餓了這么久,自然就更不會挑了,壕氣無比地吩咐小二將菜單上的菜全來上一份,然后就開始了狼吞虎咽。
他也不擔心自己吃不完,大不了就把多余的送給外面的那些乞丐們。
這也算是濟貧的一種方式。
但事實證明,他太小看自己了!
在擁有道骨仙胎后,他的飯量不止是成倍的提升。
一菜單吃完,他才勉強吃了個半飽,又吩咐小二重新來了一遍,這才將將夠吃。
也不知道那些飯菜都吃飯了哪里!
吃到最后,小二看他的臉色都變了,也不敢拍馬屁了,菜往桌上一放拔腿就跑,好似是生怕被他給吃了一樣。
“嗝!爽!舒服了!”
吃完最后一盤菜,劉澤打了個飽嗝,抓起旁邊的酒壇咕咚咕咚喝了個干凈,這才算是酒足飯飽,懶洋洋地躺在了窗邊的軟榻上。
他前世酒量就大,穿越過來之后好像又提升了許多,加上這酒精度數又低,一連喝了七八壇,也不過才是微醺。
外面太陽高懸,陽光明媚。
街道上人來人往,行商走販們的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
縣太爺的死除了讓不少人暗地里拍手稱快外,并沒有給郭北縣帶來任何的變化。
倒是城隍爺誅殺鼠妖的事越傳越廣越傳越玄乎,從大戰三百回合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到最后已經有城隍爺以一敵百大戰群妖的故事了。
劉澤趴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困意漸漸上頭,打了個哈欠,便沉沉睡了下來。
咣咣咣!
一陣敲門聲傳來,把劉澤從夢中吵醒。
店小二戰戰兢兢地推門進來,點頭哈腰說道:“客……客官,我們店要打烊了。”
又把手里的銀兩遞給了劉澤,“這是找您的銀子。”
“打樣?現在幾……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劉澤扭頭朝著窗外看去,太陽雖然已經偏西,但估摸著也就下午四五點的樣子,這酒樓怎么現在就要打烊了?
小二說道:“我上樓的時候,已經是申時三刻。”
申時三刻?那不才三點四十多嗎?
劉澤在心里默默換算了一下,比他猜測的時間還要早,心里更詫異了:“你們店這么早就打樣嗎?晚上不營業嗎?”
“晚上?”
店小二愣了一下,隨后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深深看了劉澤一眼,頭垂的更低了,搖了搖說道:“不營業。我們郭北縣宵禁很嚴,縣太爺有令,從酉時起任何店鋪都不準開門。您已經是最后一個客人了。”
酉時,那就是五點,五點就開始宵禁?
劉澤對古代了解不多,印象深刻的只有水滸三國,淺一點的就是各種武俠小說和穿越小說。
關于宵禁這個東西,屬于聽說過的范疇,但再怎么也不至于五點吧?
這煞筆縣令!
劉澤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一句,他并沒有為難店小二,把手里的碎銀子全都塞給了他:“這樣吧,你去給我打包點吃的,我帶走。”
想了一下,補充道::“我要酸竹筍、鹵鴿子、清蒸鱸魚……“
點了七八個他覺得還行的菜,又要了一壇酒,劉澤問道:“你看看這錢夠不夠,不夠的話再來找我要。”
“夠!夠了!我這就去給您準備!”
店小二說著正要下樓,又被劉澤喊住:“等一下。”
劉澤從懷里取出一塊小銀錠,遞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跑上跑下為我忙了那么長時間。這點銀子你拿著,等會兒把菜給我打包好,就早點回去休息,別太累了。”
“……”店小二呆呆的看著劉澤,眼眶發紅,隱隱有淚光閃動。
劉澤嚇了一跳,忙勸道:“哎,兄弟,有話好好說,你別哭啊!不就是一點錢嗎?又不是什么大事!兄弟,你別這樣啊!”
他不說還好,這一開口,店小二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就在劉澤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樓下忽然傳來掌柜的罵罵咧咧的聲音:“六子,你這個狗東西跑哪去了?我讓你去催客人,你把自己給催沒了?知不知道現在什么時候了?你是想死嗎?”
“這就來!這就來!”
店小二聽到掌柜的聲音,慌忙用袖子抹了把鼻涕眼淚,用力吸溜了兩下,說道:“二樓的客人要帶些吃的帶回去,點的有點多,我正在記,馬上下來!”
說罷,他便匆忙朝著樓下跑了去。
“呼——”
劉澤長舒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心有余悸地嘀咕著:“這古代人被壓迫的到底有多慘,我就說了聲謝謝,至于這么夸張嗎!”
他走到窗前,外面明明天色還早,但街道上已經是空無一人,所有的店鋪,不,應該說所有的房子,包括那些民宅都是門窗緊閉。
顯然那店小二并沒有誆他,這酉時宵禁真的存在。
這煞筆縣令真是有毛病!
劉澤忍不住罵了一句,轉身提上行囊,朝著樓下走去。
剛走到二樓拐角的時候,他便聽見大堂里傳來一陣爭吵聲。
“小六子,你是不是記錯了?他一個人怎么點了這么多菜?帶的走嗎?”
“沒……沒記錯啊!那客人的飯量多大,掌柜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午那么兩桌子的飯菜都被他一個人吃了干凈,這這才點了十幾道菜,估計連半夜都撐不到……”
“不行,你現在就把這些菜給他送去,讓他趕緊走!“
”可…可他都已經付了錢了,我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不如再等一會兒,等……“
啪!
一記耳光聲傳來。
“等個屁!你是不是腦子生病了?什么錢能掙,什么錢不能掙,你不知道嗎?你就告訴他,剩下的菜都賣完了,想吃去別地買去!我告訴你,我再給你最后半刻鐘時間,你要是不能把他送走,你就和他一起滾!”
掌柜的聲音很大,似乎根本不怕被劉澤這個客人聽到,或者說他就是故意說給劉澤聽的。
在經過樓梯口和劉澤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甚至還狠狠瞪了劉澤一眼,然后才蹬蹬蹬蹬上了樓,緊接著砰的一聲關門上,用力很大,整個樓梯都跟著顫了顫。
”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只點了七八道菜嗎?“
劉澤看著柜臺上滿滿的一桌子菜,有些奇怪。
“沒……沒什么……”
店小二將酒菜裝進了食盒里,遞給了劉澤,說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您還是趕緊找住的地方吧,我們要打烊了。”
一路將劉澤送到門外,他又突然補充了一句:“如果……如果你找不到地方睡覺,就去城東的城隍廟!”
店小二說的很低也很快,說完也不等劉澤回話,嘭的一聲關上了酒樓的大門。
酒樓匾額的正下方,一幅畫像被震的輕輕顫動。
畫中是一中年男子,白袍高帽,手持寶劍,正是郭北縣城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