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組人員請注意,即將開始諾亞計劃第三次測試,實驗室數值一切正常。”
巨大的,淡藍色玻璃的圓形穹頂之上,倒映著穹頂之下諸多忙碌的身影,一扇高聳的密封玻璃將人類和來回跑動的阿爾法二代隔絕開來。人們身穿奇特的服飾,特殊的材質將所有的縫隙隔斷,這可以防止一切污染。
“這次實驗,有把握嗎?”最靠近密封玻璃的高瘦男人,直直的盯著另一邊忙碌準備的阿爾法們。身后眾人面色凝重,沒有一個人開口回答。
“無論成功與否,諾亞計劃都要繼續,不是嗎?”短暫沉寂之后,一道聲音響起。沒有人去尋找是誰在回答,因為這是所有人的想法。諾亞計劃,必須進行。人類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漫游者公司的時間同樣不多了。
近百年來,公司突然出現了問題,他們現在有足夠的水源和食物,生活的所有必需品,看似并不緊張,但只有少部分人明白,這一切基于先知創造的漫游者世界,和代號阿爾法的人工智能。
人類壽命和精力是有限的,阿爾法不受時間和精力的限制,他們只需要能源,便可以不斷前進。人類不可以,人類會死去。
人類存活,依賴于漫游者公司的庇護,依賴于這個可以自我循環的生態系統,但是從一百年前開始,這個生態系統,開始出現斷裂,目前他們的生活沒有問題,但下一代以及之后的人類,又該如何面對生存的嚴酷,那時候,食物和水的供給,就會短缺。
就如同一個星球的內核,在時間的長河之中,為這個星球提供最根本的動力,現在,內核開始枯萎了。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就如同從來沒有人真正明白,漫游者公司何時建成,先知又是怎樣出現的。在一片迷霧中,人類依靠先知建造的綠洲,茍且存活了三百年,現在,他們又有新的問題了。
高瘦男人抬頭,透過藍色的透明穹頂,看著遙遠的,散發熱力的太陽,這顆本應帶來生命的恒星,卻如同遲暮的老人,散發的只有陣陣死氣。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出去,走出漫游者公司的大門,是每個活著的人類心中最大的信念。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讓阿爾法帶著活體細胞走出漫游者公司的大門,但無一例外,那些細胞在外界僅僅暴露了幾分鐘,便萎縮死去。
高瘦男人今年五十四歲了,他四歲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幾乎所有人類,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看著那個手捧細胞的阿爾法緩慢的走出大門,看著人們一次又一次的嘆氣。
回過神來,實驗室里阿爾法已經準備完畢,男人緊握的雙手松開,手掌里全是汗水,他知道,這次實驗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他也知道,這次的實驗如果不成功,下一次的實驗,又有一名漫游者會因此犧牲。
“必須成功!”男人死死盯著實驗室,里面的高臺上,躺著一臺阿爾法二代,那是他們現在能夠想象的科技極限。
他們自從數年前察覺到漫游者公司的生態斷裂之后,便秘密開展了“諾亞計劃”,意圖將人類的思維,轉存在人工智能之中,人工智能,不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它們也有無盡的能源,因為太陽永遠存在,至少在他們能夠想象的歲月里,永遠存在。
但是計劃的難度可想而知,他們計算出,如果將漫游者的思想,從漫游者世界中提取出來,轉存在阿爾法體內,將對諾亞計劃的推進,產生巨大的幫助,這代表,他們可以先進入漫游者世界,再進入人工智能。
高瘦男人緊張的幾近顫抖,他多么期盼,這次可以成功。
“砰!”
一聲并不算駭人的爆炸聲傳來,高臺上的阿爾法,頭部已經破損,無數精密的零件散落一地。
失敗了,又一次,失敗了。
男人低下頭,近乎半跪在地上,瞪大的雙眼布滿血絲,他知道,這次的失敗,代表著一名漫游者的犧牲,以及,還有下一位可能因此犧牲的漫游者。
短暫的沉默之后,男人重新站起,他抬頭看著太陽,面色凝重,他知道,人類需要重新回到地球,不是呆在這里等死,或許還會有人犧牲,自己也會在某一天走出大門。
但他堅信,這是一個種族的氣節,這是來自人類內心深處的,對自由,對后代的希冀,他堅信,人類會重新回到大地之上,他堅信,這是每個人血液中流淌的,唯一的希冀。每個人的心中只有向往,對地球的向往,對三百年前,生機盎然的地球的向往,
盡管地球還沒有接受人類,至少現在還沒有。人們離開了實驗室,他們去準備下一次實驗了。阿爾法們收拾著實驗室,它們攜帶著破碎的阿爾法碎片,井然有序的離開,這里的燈光熄滅了,只剩藍色的玻璃,投射灑下的淡藍色光暈。
阿爾法們回到充電室,大門即將關閉,最后一個阿爾法,卻在即將進入的時候,轉身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在一個幽暗的,不足十平米的房間里,四面墻都貼滿隔音材料,一臺阿爾法看著面前的計算機。
這是一臺頗為復古的計算機,到處散落著金屬導管。阿爾法將自己的手指分開,露出數據接口,連接到計算機。短暫的頻閃之后,一個不算蒼老,卻很滄桑的聲音響起。
“火種已經送出去了,希望普羅米修斯,盡快將它撒向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