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化妝是門技術，對別的女孩子來說，化妝能詮釋美的定義，但對艾小小而言，化妝只是用來遮蓋美貌而已。

　　劉梅曾不止一次吐槽過她：“小小，你以后上班別化妝了吧，我發現不管是什么顏色型號的粉底，抹在你臉上，都是浪費。”

　　黃豆粒大的粉底在臉上拍拍打打一陣后，一張白皙的臉跟曬過日光浴一樣，黑的讓人無法忽視。

　　艾小小對著鏡子仔細查看，臉上能遮的地方都已經遮住了，她滿意的把粉底鏡子放回柜子里，鎖好，背著包走出飯店。

　　雪還沒有停。

　　氣溫不算太冷，她只把圍巾在脖子上圍了兩圈，露出一張黑乎乎的臉。

　　肖重熙站在門口，看見她時，微微楞了一秒，然后揚起嘴角喊她：“小小”

　　艾小小從旋轉門里出來，聽到喊聲，尋聲望去，抬頭間，視線落進一個暖暖的笑容里。

　　肖重熙？

　　心中筑起的城墻仿佛倒了一塊。

　　“還不走？”艾小小問他

　　肖重熙走進她，眼里閃著光：“早上我找房子的時候，你讓我打房東電話，我打了，環境還行，價格也能承受，所以我就租了下來，我們一起回去吧。”

　　艾小小有些驚訝，同一個地方上班，又住同一個地方，也太巧了。

　　真要一起回家？

　　艾小小想拒絕，可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再有十五分鐘，公車就要來了，如果錯過，就得打車回家了。

　　不劃算。

　　艾小小想了想，忽然想起楊娟，也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幫她問一下。

　　倆人并排往公交站走，路面上撒了鹽，落下的雪還沒機會堆積就化成了碎冰渣子，腳踩在地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

　　肖重熙一直沉默，與上班時截然相反，艾小小兩次想開口，都被這種氣氛給堵了回來。她此時倒希望他是個話癆，這樣可以順其自然打探隱私了。

　　直接問？

　　會不會太突兀。尷尬怎么辦。

　　艾小小腦子里不停轉，腳步有些跟不上，慢了下來。

　　肖重熙寬闊的背影停頓，轉身看著她：“怎么了？”

　　“你……”艾小小看著他清澈的眼神，決定直截了當：“你有女朋友嗎？”

　　肖重熙明顯嚇到了，臉上的驚愕就這樣闖進艾小小眼里，艾小小在心里哀嘆了一聲：不該這么問的。

　　話已出，想收回已經不可能了，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抱歉，這是你的隱私，我本不該問的，但有人拜托我問一下，所以……”

　　心里的悸動一下熄滅了，肖重熙心里一陣苦澀，他就知道，這才是艾小小。

　　面前的人看起來比他還要為難，似乎是極不情愿的，既然不愿意，為什么還要幫。

　　“沒有，我沒有女朋友，要給我介紹一個嗎。”壓下心底的失落，肖重熙笑著跟她開玩笑“我長的這么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的，如果介紹，你得介紹個跟我般配的才行。”

　　被他一鬧，尷尬的氣氛一下散了。艾小小笑了，牙齒在古銅色皮膚里顯的更白了：“不需我介紹，很快你的桃花就來了。”

　　“誰啊？”

　　“還是留點懸念給你比較好，總之，挺漂亮的。”

　　肖重熙看著她的臉，心中的苦澀又多了一點，如果是你，該有多好。可他不敢輕易說出來，讓這來之不易的一切化為灰燼。就像曾經被她扔進垃圾桶的那封情書一樣，石沉大海，消失的悄無聲息。

　　車上人還是很少，肖重熙挨著艾小小坐在后排。許是方才的對話，艾小小拒人千里之外的城墻有些松動，肖重熙的胳膊貼上來的時候，她都沒有察覺。

　　戴上耳機，聽肖邦的鋼琴曲，看著窗外的夜景，一切一樣，又好像不太一樣。

　　“聽什么呢？”

　　左側的耳機被拽了下來，艾小小轉頭，肖重熙正把耳機放在自己耳朵上

　　倆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進，看起來…很親密。艾小小皺眉，她抽回耳機，身體往邊上靠了靠“鋼琴曲，一般人都喜歡聽流行音樂，不太喜歡聽這個。”

　　“不會啊，流行音樂大都情歌，歌詞傷感，我就喜歡聽聽這種歡快的鋼琴曲，我還會彈呢，改天有時間彈給你聽。”

　　“你會？”

　　肖重熙點點頭：“嗯，上學時喜歡一個女生，她閨蜜說她喜歡會音樂的男孩子，所以就特意去學了。”

　　“哦”

　　“你怎么不問我，喜歡的女孩子什么樣？”

　　艾小小笑笑：“那是你的私事。”這些年走過來，她只想走好自己的路，對于別人的事，她沒有八卦的心情。別人自愿爆料，她便聽著，但深挖，她沒興趣。

　　艾小小重新戴上耳機，胃里餓的一陣陣絞痛，身體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疲憊，她索性不看窗外，閉上眼睛靠在窗戶上休息。

　　肖重熙仔細觀察著身旁的艾小小，沒有好奇，沒有嫉妒，更沒有任何情緒，每一次都像打在棉花上一樣，毫無反應。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只要面對的人是艾小小，就會方寸大亂，不知所措，連話題怎么繼續都想不到好的辦法。

　　艾小小已經不像當初那樣青澀稚嫩了，她看起來比以前更冷了。

　　隨著車子的行進，艾小小腦袋從輕輕貼著玻璃，到一下一下發出小聲的碰撞。

　　她是有多久沒好好睡覺了，想起艾小小眼中的紅血絲，肖重熙眉頭緊蹙。

　　他伸手輕輕的把艾小小腦袋放在自己肩膀上，還特意把身體放低一些，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夢里一片漆黑，聲音嘈雜，與以往一樣，既恐怖又亂的人心煩，只是這次周公似乎有點人情味了，艾小小抱著瘦瘦的身體坐在巷子一角瑟瑟發抖，一道暖陽一般輕柔的聲音，透過萬千人聲，在耳邊響起

　　“小小，小小……”

　　聲音越來越清晰

　　“小小，醒醒，我們到了，回家再睡吧。”

　　艾小小想起，這是肖重熙的聲音，而且近在咫尺，溫熱的呼吸正在她臉上一陣陣灑落，她猛然清醒，還來不及看清身旁人的臉，就一下子把人給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