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作多情
答應(yīng)(yīng)萬(wàn)(wàn)雪姐和楊唯哥的請(qǐng)(qǐng)客約定在國(guó)(guó)慶前兩天履行了,我們約在離校外不遠(yuǎn)(yuǎn)的大排檔。但是快到約定時(shí)(shí)間,楊唯哥卻發(fā)(fā)消息說(shuō)(shuō)自己有事,來(lái)(lái)不了。我尷尬看著滿(mǎn)臉笑意的萬(wàn)(wàn)雪姐,本來(lái)(lái)是學(xué)(xué)弟和學(xué)(xué)長(zhǎng)(zhǎng)學(xué)(xué)姐的聚會(huì)(huì),現(xiàn)(xiàn)在變成了有點(diǎn)(diǎn)曖昧不明的約會(huì)(huì)。
我把菜單遞給萬(wàn)(wàn)雪姐,讓她先點(diǎn)(diǎn)。她倒是不客氣地點(diǎn)(diǎn)了幾道硬菜。
“來(lái)(lái)份烤魚(yú)吧,你能吃辣嗎?那就這個(gè)(gè)烤魚(yú),再來(lái)(lái)個(gè)(gè)麻辣牛肉片,干鍋花菜。我就這些。”她把菜單推給我。
我指著菜單:“要這個(gè)(gè),對(duì)(duì),干貝苦瓜羹。學(xué)(xué)姐,你還要再加點(diǎn)(diǎn)什么嗎?”
她笑著搖搖頭。
初秋還殘留著夏日的悶熱,但夜晚的風(fēng)(fēng)很是舒爽,輕輕地吹上幾下,再吃幾口麻辣的食物,發(fā)(fā)些汗,可以振奮人的精神,掃走所有的不快。
“這家挺好吃的,你的眼光不賴(lài)嘛。”萬(wàn)(wàn)雪姐吃得歡快,滿(mǎn)嘴夸贊的話(huà),我也沒(méi)有剛到時(shí)(shí)那般拘謹(jǐn)(jǐn)了。
我得意地抬起頭:“那可不,雖然我之前沒(méi)來(lái)(lái)過(guò)(guò),但這家在網(wǎng)(wǎng)上評(píng)(píng)論很好,離學(xué)(xué)校又近。”
“你很喜歡干貝苦瓜羹?你的勺子就沒(méi)停過(guò)(guò)。”她揶揄我。
我笑道:“挺喜歡的。”
“我有個(gè)(gè)朋友也很喜歡,只要那家店有,她就必點(diǎn)(diǎn),還說(shuō)(shuō)那是自己最拿手的菜。”
我順著她的話(huà)接下去:“學(xué)(xué)姐的人緣很好吧,你是不是還認(rèn)(rèn)識(shí)(shí)很多大一的?”
“沒(méi)有很多啊,男生中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就只有你。”
“女生呢?”
她一怔,似乎有些不快,但又立馬笑道:“怎么突然這么問(wèn)?”
“沒(méi)什么,就是好奇,上次看到你和我們專(zhuān)業(yè)(yè)的一個(gè)(gè)女生一起走,你們好像很熟,不像是剛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
“哦哦,你說(shuō)(shuō)軍訓(xùn)(xùn)那次,那是我的發(fā)(fā)小。”她低下頭吃起了烤魚(yú),時(shí)(shí)不時(shí)(shí)吐出一些骨頭。
我還想追問(wèn),但見(jiàn)她如此,也就乖乖地閉嘴,順帶又夸了她一句人緣好。這時(shí)(shí)候她的笑容明顯就沒(méi)有原來(lái)(lái)那么燦爛了。之后我們聊到大學(xué)(xué)生活,她又變得眉飛色舞起來(lái)(lái),幾乎把她從剛踏入大學(xué)(xué)的那一刻直至今日的所有大事小事全說(shuō)(shuō)了一遍。再后來(lái)(lái),我已經(jīng)(jīng)聽(tīng)得有點(diǎn)(diǎn)厭倦,菜也吃完了,我只能呆呆地看著她,偶爾配合地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應(yīng)(yīng)上幾句。
過(guò)(guò)了九點(diǎn)(diǎn),她才哎呀一聲,意識(shí)(shí)到自己說(shuō)(shuō)了太久,抱歉地問(wèn)我:“你不會(huì)(huì)嫌我煩了吧?”
我勉強(qiáng)(qiáng)笑笑:“還行,其實(shí)(shí)聽(tīng)完以后,覺(jué)得大學(xué)(xué)還蠻有意思,很自由。”
“別自由了,再拖一會(huì)(huì)兒要趕不上晚打卡了。”
“這些天不是放假嗎?我直接回家。”我朝反方向指了指。
她詫異:“那你怎么什么都沒(méi)帶?”
我笑道:“帶把鑰匙足夠了。”
“我明天才回家,那你路上注意一點(diǎn)(diǎn),到家和我說(shuō)(shuō)一聲。”
我隨口答應(yīng)(yīng),結(jié)(jié)果轉(zhuǎn)(zhuǎn)頭就忘了,反而是她來(lái)(lái)問(wèn)我是否到家。
不知不覺(jué)中,七天的國(guó)(guó)慶假期就過(guò)(guò)完了,短得和周末一樣。國(guó)(guó)慶過(guò)(guò)后,大學(xué)(xué)生活才算是真正開(kāi)始。大一的課不像傳聞中那么少,幾乎每個(gè)(gè)上下午都有課,我們專(zhuān)業(yè)(yè)周三全天滿(mǎn)課。
后來(lái)(lái),在課上我知道了萬(wàn)(wàn)雪朋友的名字,人如其名,陶滿(mǎn)月。后來(lái)(lái)的后來(lái)(lái),我又覺(jué)得人不如其名了,有次見(jiàn)她和舍友在一起,一路大笑,有點(diǎn)(diǎn)像女瘋子。但很奇怪,我并不反感。
接著是部門(mén)社團(tuán)(tuán)納新。我和陸又承加入了體育部,萬(wàn)(wàn)雪姐升任為督導(dǎo)(dǎo)部部長(zhǎng)(zhǎng),毫無(wú)(wú)疑問(wèn),陶滿(mǎn)月進(jìn)(jìn)了她的部門(mén)。再接著是班委選舉。我競(jìng)(jìng)選班長(zhǎng)(zhǎng)落選,陸又承當(dāng)(dāng)任體育委員,陶滿(mǎn)月選上了他們班團(tuán)(tuán)支書(shū)。這下,她真如眾星捧月般成了香餑餑,我身邊有幾個(gè)(gè)男生可能都喜歡她。我最先當(dāng)(dāng)然是懷疑駱駝,對(duì)(duì)駱駝,我很直截了當(dāng)(dāng)。
有天晚上宿舍只有我倆,我直接問(wèn)他:“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他支支吾吾地說(shuō)(shuō):“沒(méi),沒(méi)有,你怎么老問(wèn)我這種問(wèn)題,上次軍訓(xùn)(xùn)我不就和你說(shuō)(shuō)了,我……”
我打斷他:“陶滿(mǎn)月?”
他皺著眉否認(rèn)(rèn)。
我為了掩飾自己頗為明顯的意圖,故意又問(wèn)出了陶滿(mǎn)月所有舍友的名字。
他都否認(rèn)(rèn)了一遍,直到我念出“陸婷熙”三個(gè)(gè)字,他才咬咬牙承認(rèn)(rèn)了。
我取笑他:“喜歡人家就去追啊,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
他錘了捶我:“你說(shuō)(shuō)的好聽(tīng),我長(zhǎng)(zhǎng)這么挫,他能看上我?不行,被你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秘密,你也得告訴我你的秘密。我得有點(diǎn)(diǎn)保障,不然哪天直接被你捅出去了。”
我發(fā)(fā)誓道:“我嘴很?chē)?yán)(yán)。”
他狂搖我:“說(shuō)(shuō),你有沒(méi)有喜歡的人?”
我裝作一臉輕松篤定地說(shuō)(shuō):“沒(méi)有。”
他邪笑道:“你剛剛為什么一下就問(wèn)我喜不喜歡陶滿(mǎn)月?”
我故作鎮(zhèn)(zhèn)定:“軍訓(xùn)(xùn)那次,你盯人家盯得都發(fā)(fā)毛了,我以為你看得是陶滿(mǎn)月,誰(shuí)(shuí)知道是陸婷熙。”
他瞇了瞇眼,似笑非笑:“那么多人,你偏偏以為我看的是陶滿(mǎn)月?”
我輕拍了拍他的臉:“沒(méi)錯(cuò)(cuò),我以為就是我以為,沒(méi)有那么多理由。”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lái)(lái):“你就嘴硬吧。”
我把住他脖子示威:“你再多說(shuō)(shuō)一句,我就揍你。”
他舉起雙手:“得,怕了你了。”
我心虛地看回電腦屏幕,眼神有些飄忽。回想起那次超市相遇,她和一個(gè)(gè)小女孩嬉笑打鬧,那么溫柔的言語(yǔ)(yǔ),那么溫柔的眼神,那么溫柔的笑容,如果是對(duì)(duì)我做出這些,我……
我猛地?fù)u了搖頭,狂點(diǎn)(diǎn)鼠標(biāo)(biāo)。一旁的駱駝將一切都看在眼里,該是早已猜透。我們卻堅(jiān)(jiān)決不提這些事,真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卻沒(méi)有人再知道了,當(dāng)(dāng)然也包括我們各自喜歡的人。
喜歡上一個(gè)(gè)人的時(shí)(shí)候總是容易疑神疑鬼。排除了駱駝,接著我就懷疑一班體育委員,又懷疑三班團(tuán)(tuán)支書(shū)。懷疑來(lái)(lái)懷疑去,唯獨(dú)(dú)漏了自己宿舍的陸又承。
他們都說(shuō)(shuō)我是“舍霸”,說(shuō)(shuō)一不二,卻唯獨(dú)(dú)“偏愛(ài)”陸又承。我自己心里清楚,陸又承性格不像駱駝和大熊那般乖張,他低調(diào)(diào)而又內(nèi)(nèi)斂,有時(shí)(shí)候?qū)Υ齽e人過(guò)(guò)于冷漠,對(duì)(duì)兄弟卻是一等一的好。可偏偏是他,和我喜歡上了同一個(gè)(gè)女生。我意識(shí)(shí)到這一點(diǎn)(diǎn)的時(shí)(shí)候,學(xué)(xué)期都過(guò)(guò)了大半。
那天,我們宿舍集體睡遲,到的時(shí)(shí)候教室空位不多,零零散散,我們也就分開(kāi)坐了。我和大熊位置靠后排,陸又承和駱駝位置靠中間。那節(jié)(jié)上的是大學(xué)(xué)物理,任課老師謝頂嚴(yán)(yán)重,教學(xué)(xué)內(nèi)(nèi)容也和他的毛發(fā)(fā)一樣缺乏營(yíng)(yíng)養(yǎng)(yǎng)。再加上他怪異的口音,連我這么個(gè)(gè)擅長(zhǎng)(zhǎng)物理的,都聽(tīng)不懂他在講什么。我知道也許老師很委屈,但學(xué)(xué)得好不等于教得好。又或許學(xué)(xué)校把更厲害的老師派給了機(jī)(jī)電院,畢竟我們計(jì)(jì)算機(jī)(jī)也用不上什么物理。
班里自然沒(méi)什么人聽(tīng)他的課,除了前排那幾個(gè)(gè)優(yōu)(yōu)秀的大哥,放眼望去,一片低頭族。上課上到一半,前方突然響起“我要O泡”的音樂(lè)。全班人都在看樂(lè)子,沒(méi)勁的是,他一下就關(guān)(guān)掉了。我和大熊還在偷笑,討論APP設(shè)(shè)計(jì)(jì)者怎么能允許用戶(hù)隨意關(guān)(guān)閉進(jìn)(jìn)程,太過(guò)(guò)善良。
說(shuō)(shuō)笑間,我不自覺(jué)瞥了陶滿(mǎn)月一眼,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在看斜前方,我順著她的視線(xiàn),看到陸又承竟也鬼使神差般地扭過(guò)(guò)頭,兩人就這么對(duì)(duì)看了起來(lái)(lái),持續(xù)(xù)了足足三秒,甚至更久。
我笑不出來(lái)(lái)了。大熊看我變了臉色,問(wèn)我怎么了。我懨懨地回他沒(méi)事,但我其實(shí)(shí)已經(jīng)(jīng)提不起勁,心中有許多疑惑,許多酸楚,許多憤懣,它們?cè)諼倚姆坷鎰瞾?lái)撞去,撞得我沒(méi)了玩手機(jī)(jī)的興趣。就這么一時(shí)(shí)間,我嘗盡了“樂(lè)極生悲”的滋味。
此后,我不再只是觀察陶滿(mǎn)月,我開(kāi)始觀察陶滿(mǎn)月和陸又承兩個(gè)(gè)人,于是我明白了,我懷疑這個(gè)(gè)人懷疑那個(gè)(gè)人,到最后,自己才是最多余的一個(gè)(gè)。
我暗自發(fā)(fā)誓,我再也不偷看她了,再也不喜……我好像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