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駕崩對魏忠賢而言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平時一向鎮靜老辣的他此時如喪考妣,雙眼已經哭得紅腫,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
坐在兩側的魏良卿、王體乾、李永貞、涂文輔等人也都沒了往日的悠閑神態。
“一朝太子一朝臣啊!”魏良卿非常清楚,一旦信王朱由檢繼位,他肯定會對魏黨不利。
魏良卿瞧了眼魏忠賢,嘆道:“叔父,還是要早做打算!”
正在這時,小太監走進說:“九千歲,信王有事找您。”
“信王這時候找咱家做什么?”魏忠賢聽到‘信王’兩字回過神來問道。
“信王只說讓九千歲您過去面談。”
“引咱家去見信王爺。”魏忠賢思索片刻對候在一旁的小太監說道。
魏忠賢見到朱由檢的時候,朱由檢正在那大快朵頤,在魏忠賢看來坐著的不是位王爺而是位山野村夫。
“這宮里的菜就是比外面的好吃多了。”朱由檢見魏忠賢到來笑瞇瞇地說道。
“王爺若是還沒吃飽,老臣再讓御膳房送些過來。”魏忠賢識趣地說道。
朱由檢擺了擺手道:“那大可不必,反正以后有的是機會。”
說完指著對面的空位對魏忠賢說道:“魏公公,坐。”
‘你可真拿這當自己家’魏忠賢嘀咕了一句,隨即滿臉堆笑說道:“謝王爺。”
“不知王爺差人找老臣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朱由檢聞言并不答話而是端起桌上的酒杯,做了個隨意的手勢,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朱由檢很有興趣地望著對方,如同看一只困在陷井里的小獸,問道:“魏公公想死想活?”
魏忠賢詫異地望了他一眼,愣了半晌方才說道:“王爺,這話從何說起啊?”
朱由檢笑著說道:“魏公公可知道武宗爺時候的被人稱為立皇帝劉瑾的內臣是怎么死的嗎?”
‘劉瑾’兩字好似雷轟閃電,直直劈在魏忠賢的腦門上,打的他張大了嘴,腦中嗡嗡作響,全身發軟,動彈不得。
魏忠賢緩緩地低下了頭顱,漸漸地眼底閃出一種異樣的光芒。
“就算是魏公公你殺了本王,快馬加鞭去洛陽迎立福王,就能保證福王如你想的那般好操控?還是說魏公公打算殺光所有不如你意的宗親皇室?”
朱由檢話適時地在魏忠賢的耳邊響起,讓魏忠賢如墜冰窖,手腳冰涼。
“魏公公于先帝在位時功績早已經傳遍了大明的所有的角落。本王知道魏公公只是擔憂本王動疑,害怕功高震主,他日必不容公公,公公無非是想求一全身而退之策罷了。”
朱由檢的話好似有魔法一般,讓如同雕塑一般在椅子上的魏忠賢有了反應。
魏忠賢忙離座跪下道:“王...皇爺圣明。老臣侍奉三朝,自信忠于大明、忠于陛下。忘皇爺明察!”
看著跪在地上的魏忠賢,朱由檢并沒有太多意外。
在正史之中,劉瑾和魏忠賢的遭遇,就可以告訴我們:明朝的太監,永遠都只能依附在皇權之下,從權傾天下到身死族滅,不過都是皇帝手中的玩偶罷了。
當然,他之所以敢這么跟魏忠賢說,主要是魏忠賢根本就沒有任何退路,無論是誰坐上大明的王朝的這把龍椅,魏忠賢都不可能如同往昔一般。
一朝天子一朝臣,權力是需要更迭的。
朱由檢和顏悅色的說道:“先帝之言猶在于耳,本王自然知道魏公公對大明忠心耿耿。本王自會如先帝一般對待你,你也要如輔佐先帝一般輔佐本王,不必多慮。”
“老臣謝皇爺隆恩!”魏忠賢仰頭望著朱由檢,眼角有淚,哽咽難語。
“起來吧。”朱由檢心下不禁暗暗感嘆這位不當演員真是可惜了。或者說不會演戲的政客不是好政客。
“從太祖高舉日月王旗,驅除韃虜,立國已有兩百余年。”朱由檢望著窗外的皎月唏噓道。
“想秦朝不過二世而亡,強如漢唐也不過三百余年的光陰,公公看依如今大明的形勢,我大明可能在屹立兩百余年?”
癡人說夢!
當然魏忠賢是不可能真的說出這四個字,“如今皇爺有太祖、成祖之志,欲威加四海,撫慰萬民。正是我等臣子披肝瀝膽、枕戈待旦之時,老臣以為區區兩百年不在話下。”
‘噗嗤’魏忠賢這話說完,朱由檢便忍不住笑出聲來。
“區區兩百年?魏公公當真是成大事的人啊,這格局就是不一樣。”朱由檢笑瞇瞇望著魏忠賢,話鋒一轉,“可本王怎么覺得這樣下去大明都熬不過二十年呢?”
魏忠賢被朱由檢的這番話,嚇得直接給跪了:“皇爺,莫要在說這般話,若是傳出去,于國不利啊!”
朱由檢不以為意地說道:“今天這番話,出了本王口,只入公公耳,再也不會有第三人知道了。這是公公與本王之間的秘密。”
魏忠賢不知道為何心頭一暖,隨既說道:“老臣明白了!”
“外有建奴虎視眈眈,內有流民遍地,國庫卻入不敷出,年年虧空。這樣的大明,能撐二十年那已經是太祖皇帝顯靈了。”
魏忠賢面對如此‘人間清醒’的朱由檢,一時間竟找不到安慰的話語。
“公公,可有救世安民之法?”
魏忠賢突然覺得朱由檢有點欺負人,他要是有大明這等驚天動地的本事,至于是現在這個光景嗎?
“本王有!公公想不想聽?”
望著表演欲高漲的朱由檢,魏忠賢眉毛不禁跳了跳,心底嘆了口氣。
恭恭敬敬的對著朱由檢叩了頭說道:“老臣,聆聽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