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樹(shù)(shù)林的這個(gè)(gè)好計(jì)(jì)劃，是他“退休”半年多里，嘗試了多種打發(fā)(fā)時(shí)(shí)間的方式后的一種選擇。其實(shí)(shí)擺在他面前的篩過(guò)(guò)的選擇最主要的不是這個(gè)(gè)好計(jì)(jì)劃，可想而知當(dāng)(dāng)然不是。最主要的選擇當(dāng)(dāng)然是找工作了。

　　工作伴隨了他幾十年。他在工作中嘗盡人生百味。當(dāng)(dāng)在工作中時(shí)(shí)，工作是一種打發(fā)(fā)時(shí)(shí)間的選擇這種感受就是不那么明顯，而更是一種勞作、耕種收獲，一種價(jià)(jià)值體現(xiàn)(xiàn)。當(dāng)(dāng)老張面對(duì)(duì)“找新工作”這一主要選擇，和“修農(nóng)(nóng)村院子”這一次要選擇，還有其他一系列次次要的選擇時(shí)(shí)，他還是認(rèn)(rèn)真思索過(guò)(guò)的。

　　如果讓老張回味他的工作歷程，他能找出的感受最多的，竟然是“憤慨”。老張是個(gè)(gè)兢兢業(yè)(yè)業(yè)(yè)的人，一定程度上的任勞任怨，“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以努力認(rèn)(rèn)真工作為立身之本。但這是表象，在內(nèi)(nèi)里支持老張耕耘的，是由平靜和憤慨組成的雙生輪子。平靜是高潮，憤慨是低谷。當(dāng)(dāng)老張遇到工作中的不順，比如被批評(píng)(píng)、被打小報(bào)(bào)告、突然感覺(jué)(jué)沒(méi)(méi)前途、突然覺(jué)(jué)得無(wú)(wú)聊、被打擊、被歧視、不被認(rèn)(rèn)同的時(shí)(shí)候，老張就會(huì)(huì)迅速的跌入憤慨的低谷，在低谷里狂野的咆哮，在腦海中思索著各種殘酷、血腥、毫無(wú)(wú)人性、咬碎鋼牙的手法來(lái)(lái)應(yīng)(yīng)對(duì)(duì)不順，并帶著悲憫的眼界俯視著不順本身，滿(mǎn)是嘲諷，滿(mǎn)是惡意，滿(mǎn)是狂喜。在低谷呆了那么幾秒鐘或者幾分鐘后，老張就開(kāi)(kāi)始調(diào)(diào)整姿態(tài)(tài)向平靜攀爬。腦海中依然在咆哮，表現(xiàn)(xiàn)則平靜依然。當(dāng)(dāng)爬向平靜時(shí)(shí)，本身已是平靜。唯有偶爾皺起的眉頭和緊咬的牙冠，在全面而赤裸的展示著憤慨。外人是很少看到的，所以在外人眼里，老張是個(gè)(gè)兢兢業(yè)(yè)業(yè)(yè)的人，是個(gè)(gè)好人，是個(gè)(gè)好員工、平易的主管。借著自身的好心態(tài)(tài)，加上體育運(yùn)(yùn)動(dòng)(dòng)、興趣愛(ài)(ài)好轉(zhuǎn)(zhuǎn)移注意力，老張會(huì)(huì)比較快的爬到平靜的頂峰，然后吹著口哨慢慢溜緩坡路，等著下一次跌落。跌落、攀爬、溜緩坡，就是老張工作的內(nèi)(nèi)在動(dòng)(dòng)力源，平靜與憤慨互為補(bǔ)(bǔ)償，互為陰陽(yáng)(yáng)。

　　當(dāng)(dāng)張樹(shù)(shù)林“退休”期間，五體伸展躺在床上思索，面對(duì)(duì)著“找新工作”這條大路時(shí)(shí)，他看到的就是這個(gè)(gè)輪子，他看到的就時(shí)(shí)憤慨與平靜的輪換。他認(rèn)(rèn)為這輪子太丑了，即使?jié)L磨了幾十年，還是不夠圓。他認(rèn)(rèn)為他不想跌落了，他就下一直溜下坡路，溜到低谷，認(rèn)(rèn)真看看低谷是什么樣子的，把原來(lái)(lái)狂暴的幾秒鐘、幾分鐘變成平靜的幾天、幾個(gè)(gè)月甚至幾年。所以，張樹(shù)(shù)林沒(méi)(méi)有看上這個(gè)(gè)主要選。他選擇岔路，聊表安慰。

　　不過(guò)(guò)很可惜，這個(gè)(gè)好計(jì)(jì)劃很快就讓他小小的憤慨了。

　　老張跟母親說(shuō)(shuō)了他的計(jì)(jì)劃，母親很高興，溢于言表。老張讓母親先在村里問(wèn)(wèn)問(wèn)(wèn)要辦什么手續(xù)(xù)，手續(xù)(xù)能辦的就先辦，順帶找找匠人。老張要再找人改改圖紙，做做預(yù)(yù)算。老張計(jì)(jì)劃著，現(xiàn)(xiàn)在10月，等元旦左右，他先回鄉(xiāng)(xiāng)呆一段時(shí)(shí)間，把準(zhǔn)(zhǔn)備工作做好，過(guò)(guò)年把母親接來(lái)(lái)大城過(guò)(guò)，過(guò)(guò)完年正式開(kāi)(kāi)工。

　　母親很快來(lái)(lái)了電話(huà)，告訴老張不好的消息。她問(wèn)(wèn)了村里，說(shuō)(shuō)蓋房修院沒(méi)(méi)有問(wèn)(wèn)題，但是建筑面積和高度不能超規(guī)(guī)定，最好是在原有的房屋面積基礎(chǔ)(chǔ)上蓋，這樣手續(xù)(xù)簡(jiǎn)(jiǎn)單點(diǎn)(diǎn)，如果要改動(dòng)(dòng)太大，手續(xù)(xù)會(huì)(huì)拖很長(zhǎng)(zhǎng)時(shí)(shí)間，要勘驗(yàn)(yàn)什么的，起碼半年。

　　老張心中的輪子又轉(zhuǎn)(zhuǎn)動(dòng)(dòng)了，他接完電話(huà)，內(nèi)(nèi)心跌入低谷并在怒吼，噴射著各種耗盡腦力想出來(lái)(lái)的有力的臟話(huà)。一分鐘后，他開(kāi)(kāi)始爬坡，開(kāi)(kāi)始思考。他之前想當(dāng)(dāng)然的覺(jué)(jué)得自己的院子應(yīng)(yīng)該隨便造吧。

　　原先的房屋就是一排長(zhǎng)(zhǎng)條建在院子中間。老張?jiān)O(shè)計(jì)(jì)的變化很大：房間排成了弧形，有了錯(cuò)(cuò)落，總面積大了些，高度是不會(huì)(huì)超的，最高的那座小亭子也就三層樓。如果要不改，可能又要拖半年，如果改的話(huà)，覺(jué)(jué)得可惜，長(zhǎng)(zhǎng)弓造型沒(méi)(méi)了，不符初衷了。張樹(shù)(shù)林想了一會(huì)(huì)兒，決定第二天就回村一趟，自己去鄉(xiāng)(xiāng)政府里問(wèn)(wèn)清楚情況，順帶把現(xiàn)(xiàn)存房屋的、位置尺寸量清楚。實(shí)(shí)在不行就改圖紙。

　　電動(dòng)(dòng)汽車(chē)奔了4個(gè)(gè)小時(shí)(shí)，下午開(kāi)(kāi)進(jìn)(jìn)院大門(mén)。家里門(mén)開(kāi)(kāi)著，母親沒(méi)(méi)在家，估計(jì)(jì)去串門(mén)了。這老太太雖然80出頭了，身體還不錯(cuò)(cuò)，腿腳利索，閑不住。老張用測(cè)(cè)距儀和卷尺，把屋子前后左右仔細(xì)(xì)量了一遍，記錄清楚，母親才回來(lái)(lái)。

　　母親已經(jīng)(jīng)一頭白發(fā)(fā)了，佝僂點(diǎn)(diǎn)背，說(shuō)(shuō)話(huà)嗓門(mén)還是大，手和巖石一樣粗糙。老張吃了母親留的水果，問(wèn)(wèn)著母親手續(xù)(xù)的情況。

　　原來(lái)(lái)母親也沒(méi)(méi)有去鄉(xiāng)(xiāng)政府直接問(wèn)(wèn)，而是跟村長(zhǎng)(zhǎng)聊了聊，打聽(tīng)(tīng)了一下情況。村長(zhǎng)(zhǎng)說(shuō)(shuō)的八九不離十，但是還是讓直接去鄉(xiāng)(xiāng)政府問(wèn)(wèn)清楚。老張想著，明天去一趟，問(wèn)(wèn)清楚。

　　離晚飯還有點(diǎn)(diǎn)時(shí)(shí)間，老張覺(jué)(jué)得去村里逛逛。以后可能是要生活在這里的，多串串門(mén)總好的。

　　村子叫安吳村，姓吳的不多，姓張姓丁的倒是不少。村子由零落不擁擠的一百多戶(hù)組成一個(gè)(gè)大橢圓，被田地圍著，省道從中心斜穿而過(guò)(guò)連著不遠(yuǎn)(yuǎn)的其他村子。橢圓的中心是個(gè)(gè)廣場(chǎng)(chǎng)，兼著早市菜市場(chǎng)(chǎng)，也是張樹(shù)(shù)林小時(shí)(shí)候的幕布電影放映場(chǎng)(chǎng)。一條無(wú)(wú)名小河由西向東彎曲的穿過(guò)(guò)村子，曾經(jīng)(jīng)是村里的洗衣談天集散地。

　　張樹(shù)(shù)林村里的親戚有姨媽一家，還有幾個(gè)(gè)表親。最近幾十年，也就過(guò)(guò)年會(huì)(huì)去拜年，很多長(zhǎng)(zhǎng)輩已經(jīng)(jīng)過(guò)(guò)世，不少同輩的都已再外安家扎根，聽(tīng)(tīng)老娘說(shuō)(shuō)，村里空房子空院子有近十家了。

　　老張跟老娘問(wèn)(wèn)了問(wèn)(wèn)村里人家的情況。老張家在村子正西頭，最近的是姨媽家，姨媽家往東是育才、志超和超龍家，靠近廣場(chǎng)(chǎng)，往南是云云家還有四青家，往北點(diǎn)(diǎn)有蓮蓮（也是現(xiàn)(xiàn)任村長(zhǎng)(zhǎng)）、小英和志平家。這幾個(gè)(gè)人是老張從小認(rèn)(rèn)識(shí)(shí)，都是和他年紀(jì)(jì)差不了幾歲的，上小學(xué)(xué)初中基本天天混在一起，都在村里。村東頭有幾家名字老娘提醒才想起來(lái)(lái)。

　　大太陽(yáng)(yáng)，秋老虎。老張路過(guò)(guò)姨媽家，沒(méi)(méi)人在屋外，就溜達(dá)(dá)著過(guò)(guò)了小橋，往廣場(chǎng)(chǎng)走去。姨媽腿腳不好，不怎么出屋子。溜達(dá)(dá)著還熟悉的小路，望著屋房、院墻、門(mén)窗、電線(xiàn)桿，努力想記起小時(shí)(shí)候路邊的樣子。路是一直沒(méi)(méi)變的，翻新過(guò)(guò)兩遍而已，就是路邊的樣子全變了。

　　晚飯時(shí)(shí)候回來(lái)(lái)，母親菜都炒好了。老張跟母親匯報(bào)(bào)，附近幾戶(hù)都轉(zhuǎn)(zhuǎn)到了，順帶跟他們聊聊要造房子的事情。正好蓮蓮家?guī)啄昵耙殘略斕?，說(shuō)(shuō)現(xiàn)(xiàn)在新政策變了，只要總面積不超原建筑面積的50%就能很快審批。明天老張上主管部門(mén)去一趟，問(wèn)(wèn)清楚需要啥手續(xù)(xù)。母親很高興，讓老張多吃菜。

　　晚飯很簡(jiǎn)(jiǎn)單，一個(gè)(gè)炒南瓜，還是嫩綠嫩黃的南瓜，一個(gè)(gè)小青菜，一個(gè)(gè)絲瓜蛋湯，一個(gè)(gè)青椒肉絲，可香可香。老張吃撐了。感覺(jué)(jué)輪子不轉(zhuǎn)(zhuǎn)了，停在了平靜的頂峰，感覺(jué)(jué)舒適而奇妙。

　　果然，第二天，輪子還沒(méi)(méi)有轉(zhuǎn)(zhuǎn)。老張去主管部門(mén)一問(wèn)(wèn)，現(xiàn)(xiàn)在鼓勵(lì)(lì)回村建設(shè)(shè)精致新鄉(xiāng)(xiāng)村，審批手續(xù)(xù)簡(jiǎn)(jiǎn)單，網(wǎng)(wǎng)上填寫(xiě)(xiě)申請(qǐng)(qǐng)，提報(bào)(bào)相應(yīng)(yīng)證件，審批一個(gè)(gè)星期就能下來(lái)(lái)了。老張有點(diǎn)(diǎn)為前兩天的憤慨羞愧，從鄉(xiāng)(xiāng)政府回來(lái)(lái)路上在志超家買(mǎi)了包煙，志超家小賣(mài)部從他記事起就開(kāi)(kāi)著呢。今天任務(wù)(wù)完成了。

　　第二步就是要請(qǐng)(qǐng)匠人。老張從來(lái)(lái)蓮蓮那打聽(tīng)(tīng)了給她家造房子的，母親也提前去探過(guò)(guò)一趟了，隔壁的隔壁村老木匠的兒子，姓江，是大江了，現(xiàn)(xiàn)在在給人蓋房子。但是不知道自己的圖紙他能不能做。老張合計(jì)(jì)著，匠人定了，過(guò)(guò)了正月就拆舊房子，就留最西邊一間房做自己的臨時(shí)(shí)住所，老娘要是過(guò)(guò)完年不想繼續(xù)(xù)住大城里，就住姨媽家。匠工加小工得有8到10個(gè)(gè)人，得請(qǐng)(qǐng)表嫂來(lái)(lái)給做飯，人多老娘可做不動(dòng)(dòng)了。估計(jì)(jì)拆得花半個(gè)(gè)月，蓋好得有個(gè)(gè)半年吧。房里的物具和裝修看大江能不能一手辦，能辦最好，不能就得再找人。這些事情這兩天都定掉，大概了解好花銷(xiāo)，心里有個(gè)(gè)數(shù)(shù)。

　　第三天，老張睡到了快10點(diǎn)(diǎn)。醒來(lái)(lái)又看了一遍自己的全景設(shè)(shè)計(jì)(jì)圖，起來(lái)(lái)做飯。吃完午飯讓老娘帶路去大江家。

　　不到半小時(shí)(shí)，車(chē)開(kāi)(kāi)到了隔壁的隔壁村一個(gè)(gè)紅磚墻平房小院子門(mén)口，母親說(shuō)(shuō)就這里，老張找地方停車(chē)。

　　是個(gè)(gè)普通至極的院子，進(jìn)(jìn)院一塊方形水泥灘，正對(duì)(duì)面和側(cè)(cè)邊各兩間平瓦房，外墻看來(lái)(lái)新刷過(guò)(guò)一遍，黑瓦白墻很是分明。四個(gè)(gè)門(mén)的位置都對(duì)(duì)稱(chēng)著，老張?zhí)統(tǒng)鍪謾C(jī)(jī)拍了一張，發(fā)(fā)到了家里聊天群里：對(duì)(duì)稱(chēng)美。

　　母親說(shuō)(shuō)她很久以前過(guò)(guò)幾趟。蓋原來(lái)(lái)舊小樓時(shí)(shí)，就是請(qǐng)(qǐng)大江的父親去做木工的。今年年初她特意又跟表哥一起來(lái)(lái)過(guò)(guò)一趟，把老張蓋房子修院子的想法說(shuō)(shuō)了?！靶〗蜌獾暮埽藝f(shuō)沒(méi)(méi)問(wèn)(wèn)題，等你回來(lái)(lái)了再說(shuō)(shuō)細(xì)(xì)節(jié)(jié)”。

　　跟著母親進(jìn)(jìn)了側(cè)(cè)屋第一個(gè)(gè)門(mén)，進(jìn)(jìn)門(mén)時(shí)(shí)老張有一種錯(cuò)(cuò)覺(jué)(jué)，這小院好像是個(gè)(gè)迷陣，進(jìn)(jìn)不同門(mén)就會(huì)(huì)有不同的際遇。

　　進(jìn)(jìn)門(mén)是客廳。

　　大江不在家，大江兒子和父親倒是都在。老張對(duì)(duì)老木匠還有點(diǎn)(diǎn)印象，不過(guò)(guò)是老了好多，矮了好多。

　　老木匠說(shuō)(shuō)大江在隔壁打牌，讓孫子去叫大江，給老張們讓座泡了茶。

　　老張環(huán)(huán)顧著匠人家的屋子。沒(méi)(méi)有裝修，就跟自己家就瓦房一樣，只不過(guò)(guò)不是木墻板。白墻上光禿禿的掛著大電視機(jī)(jī)，不同角落立著空調(diào)(diào)冰箱，干爽的水泥地板，沙發(fā)(fā)是舊的，玻璃茶幾下胡亂放著雜物，和一把釘榔錘。

　　大江面無(wú)(wú)表情的進(jìn)(jìn)了門(mén)，讓人感覺(jué)(jué)有點(diǎn)(diǎn)脾氣不好，不易溝通。他看著比老張年輕幾歲，頭發(fā)(fā)略白，國(guó)(guó)字臉，短濃眉毛大眼塌鼻梁，左邊額頭有條疤，胡子拉碴，五短粗壯身材，即便五十多了也給人健壯感，動(dòng)(dòng)作利索，走路帶風(fēng)(fēng)。

　　跟老張和老張母親打了招呼，大江坐下來(lái)(lái)給老張遞了根煙，自己點(diǎn)(diǎn)上一根。

　　談的不順利。

　　大江看了很久老張的圖紙后，詢(xún)問(wèn)(wèn)了老張的預(yù)(yù)算，指出了三個(gè)(gè)問(wèn)(wèn)題：一是這個(gè)(gè)圖紙明顯是只會(huì)(huì)畫(huà)(huà)圖的人做的，很多錯(cuò)(cuò)誤，設(shè)(shè)計(jì)(jì)不合理地方很多；二是實(shí)(shí)際上的費(fèi)(fèi)用花銷(xiāo)要多不少；三是老張?jiān)O(shè)計(jì)(jì)的造型雖然俯瞰好看，但是我們?nèi)聳遣荒芨╊?，從人的角度看這個(gè)(gè)造型，挺丑。

　　理論上老張應(yīng)(yīng)該憤慨，輪子要轉(zhuǎn)(zhuǎn)起來(lái)(lái)。但感覺(jué)(jué)吃前天晚上那頓三菜一湯的飯后，老張被黏在路面上，滑不下去了。老張樂(lè)(lè)呵呵的給大江遞了煙，掏出火機(jī)(jī)很客氣的給他點(diǎn)(diǎn)上。大江抽了一口，皺著的眉頭松了松，揮手說(shuō)(shuō)，這都不是大問(wèn)(wèn)題，我可以給你改。老張就說(shuō)(shuō)拜托江大師傅了。圖紙發(fā)(fā)給大江，商量了后續(xù)(xù)改圖時(shí)(shí)間、開(kāi)(kāi)工時(shí)(shí)間進(jìn)(jìn)度、預(yù)(yù)算差距，大江說(shuō)(shuō)元旦前他會(huì)(huì)把圖紙修改好，把基本預(yù)(yù)算搞清楚發(fā)(fā)給張樹(shù)(shù)林，到時(shí)(shí)候再確定開(kāi)(kāi)工時(shí)(shí)間。工期可短可長(zhǎng)(zhǎng)，短的三個(gè)(gè)月，長(zhǎng)(zhǎng)的半年，再長(zhǎng)(zhǎng)也行。老張離開(kāi)(kāi)時(shí)(shí)要跟大江握握手，大江還有點(diǎn)(diǎn)靦腆。大江的手比母親更粗糙。

　　回到家，張樹(shù)(shù)林覺(jué)(jué)得前幾步都挺順的。他竟然有點(diǎn)(diǎn)失望，不是對(duì)(duì)事情失望，是覺(jué)(jué)得這個(gè)(gè)好計(jì)(jì)劃突然不那么誘人了。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