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幻想過無數的出生場景,就像天降神兵,周圍散發著金色的光芒,所有人,所有人都圍著我,烏鴉般群聚,他們不是天生嗜血,也不是想從我這分得一塊肉,而是臣服,臣服于威權,臣服于生命,好比如救世主,一個唯一的救世主,天降大旱,百姓饑不擇食,只有我,只有我可以拯救他們,拯救于水火之中,脫胎于蠻荒下野。
可惜不是,現實不是,不是我想象的那樣,那樣的高貴、素雅、神圣、莊嚴,我很慚愧,愧對于自己,愧對于家人,愧對于朋友,哦,差點忘了,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其實也不是沒有,只是,現在沒有。
我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行走于雜草山坡、行走于水溝鼠道,你們可能覺得不應該,至少不是,沒那么嚴重,我也不想啊,當時不想,現在也不想,不過,正是那段經歷,才有了今天的我,沒有那段經歷,我什么也不是,沒那么完整、那么立體、那么豐滿。
如果我現在要出門,那可得好好準備,畢竟,這一出就是一年半載,我有時會感嘆,這世界真大,大到我的存在,可有可無,就拿現在來說,我就是個隱形人,一個賣貨的,一種最原始的方式,過著最賤的生活,拿著最輕微的錢財,但我絲毫不覺得我是在茍延殘喘。
有一個愿望,一個樸素的想法,它可以成真,也可以破滅,空氣能腐蝕我的軀體,子彈能穿透我的心臟,一個稚嫩的小屁孩,只因為它是王種,一句簡單的話,幾個純粹的詞,用最自然、最和藹的語氣說出,我的人頭,就可能身處異地。
忙碌的工匠沒有高雅的情致去聽哪怕5秒鐘的鋼琴聲,因為他清楚地明白,這5秒,就是他回憶青春、懷念過去的時間,就是他不兢兢業業為王侯工作的時間,就是他人生最后的時間——所謂終曲。要不是親眼目睹,我絕對不會對現在的教堂鐘聲反應那么大,每到夜晚12點,無論我在做什么,都要找機會離開,離開宏偉的教堂,離開霓虹的都市,離開那冰冷的鋼鐵之城,只有這樣,我的身體才能保證不抽搐,我的牙關才能嚴密的嚙合,才能不被警衛當作死耗子一樣拖出城外,這還不是我最卑微、最可憐、最愚蠢的時刻。
每天,我都會追隨日照升起,無論在南緯還是北緯、無論在西經還是東經、無論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每當黎明來臨,每當太陽升起,我鐵打不動地會醒來,這是我的生物鐘,這是我的生命線,這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尊嚴,我的一切存在的意義,它,就是我的神。
隱形人,一個形容詞,是我生活的真實寫照,有人詆毀,有人謾罵,輕視、鄙夷,雖然我早已受夠,但是在可以望見的將來,我還得承受,也許并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還有飯吃,也沒缺胳膊少腿的,在這里,讓我再次感恩那無所不能的太陽神,是它,保佑了我。
我能有今天,絕對是拜它所賜。有時在趕活的路上,我會構想,我出生的那天,是陽光溫和的一天,金黃色的陽光,溫暖地劃過我的胸膛,猶如女人飄柔的長發,掃過我的臉頰,讓我沉浸,讓我回味,也有可能,我把鮮紅的、飛濺的液體與明顯不同顏色的金色陽光搞混了,我只是記得,當時很安全,很舒適,周圍的嘈雜聲一點沒有影響我的睡眠,那一個活夠的白須老頭跟我說過,那片土地,全是未寒的尸骨。
好了,該上路了,每天的工作是那么枯燥且乏味,不管我如何想象,這一日三餐,還是得賺,他們對我都很好,比起滿是風化的、鋒利的石子路,還是好多了,偶爾一起吃飯,也會順帶幫我洗洗衣服,還有跟姑娘們玩捉迷藏,跟大伙賽跑,別那么快就把這想象成逆風行走、無路可退的二傻日常,畢竟,打怪升級才是王道,我也知道,逗逼這事,是絕對瞞不住的,好了,這就跟大家聊一聊,我這無法復制的人生。
走到大街上,人們首先會用衣著評判我,看到我這上古世紀的、老掉牙的懷舊衣裳,心里就一個念頭,這哪來的XX小伙子,呵呵,玩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
品如廣場的夜晚,是那么迷人,可是跟我有啥關系,看那來來往往的男人、女人,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我是來干正事的,不能被這萬千世界給迷惑,什么成人的世界我不懂,然后,我30秒攤開兩大麻袋,15秒解開8個繩結,一分鐘搭好四腳架,45秒排列好商品,總計2分半,絲襪攤位就擺好了。
作為一個深度自戀玩家,你們覺得我會吆喝?大喊賣絲襪啦,5元1雙,10元3雙,沒有的事,我這干的是正經買賣,一雙頂爛貨十雙,我啥也不用說,旁邊擺一個招牌,仙女專用,右下角一個收款二維碼。我這是萬國牌進口貨,凡人不得擁有,普通人不能銷售,否則違法,所以猜猜我在哪里,黑市。
省去高端的店面、粘人的銷售員、高昂的稅費、曹蛋的品牌運營,主要是那不想說的房價,別問我從哪搞到的貨,我就是能搞到,有門道也不能講啊,我不生產名貴的絲襪,我是絲襪的搬運工,這份工作的幸福之處就在于,這類絲襪能識別主人,必須當面試穿,合身才能帶走,不然,它不會愿意給她跑腿,畢竟,絲襪與人,親密無間,朝夕相處,什么樣的絲襪,配什么樣的人,大馬與茍,布配。
她們為什么買呢?一個理由就夠了,穿上它,羽化升仙,想要過上天堂的生活,就算給天官端洗腳水,她們也愿意啊,興許,還能得到罕見的恩賜。不,也不能一棍打死一撥人,我還是見過有本事的女性,她跑到殺界去當衛星聯絡員了,金色的一扎小馬尾,露出鎖骨,戴一串象征死亡的紅印銘牌,上門刻著韓文:不拒絕任何舔狗,白色的短皮衣,緊身的軍恤衫,包臀褲加上地獄暗黑色絲襪,嘴巴叼著手掌那么長的迷死人香香型香煙,那次她買的時候,我禮貌地上去點煙,她說:我給你一次機會。
我沒忍住,當場掐住她脖子,單手舉起,高度恰好是我能看到XX的位置:不好意思,我沒聽清,你方便再說一遍嗎?可能是用力過猛,她的喉嚨有些嘶啞,我松開后,她把點燃的香煙往我掐脖子的那個手上燙滅,并朝我吐了口散發某種花香的口水,接著從口袋里拿出沒用過的吸濕巾替我擦了擦,撒嬌說:小哥哥,你剛才嚇壞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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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知道能不能審核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