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兄,這幾箱是何物?”中年人剛來手就不老實,正要扯開紅布,便被金大全攔下,只見他沒好氣道:
“朝廷的物資剛到,梁兄就趕來了,掐了點的吧”
梁詠神色愣一秒,而后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金兄說的哪里話,我這不是趕早,給你獻計來了嘛”
金大全回首抿一口茶,干巴巴的恢復了神情:
“如今災情嚴重,你整日窩在那醉酒溫鄉里也就算了,這次主動獻計,還真是可疑?!彼貋砉⒅?,口無遮攔,然而梁詠也不惱,早已習慣他的說話風格,皮笑肉不笑:
“金兄,我跟你斗了這么多年,最后還是你戴上這金城的官帽,我瀟灑幾年怎么了,不過看你處理的事,還真是不怎么樣。”
金大全冷哼一聲:“那也總比你這個賴子好”
梁詠眸底的笑意更甚,他很喜歡看金大全生氣的樣子,于是便裝出一副無能為力的欠揍模樣
“別忘了,我只是一個文作,官衙的事,我又不能插手,愛莫能助呀”
“老夫很不理解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嘲笑我,你也不怕氣著老夫了,把金城這爛攤子扔給你?”
梁詠吊兒郎當走到他椅子下坐下,手尖點著他日常搭手的地方,輕松道來:
“我來當然不全是看你笑話,只是想告訴你,秉州那邊還有糧食可借,而且…壹城守不住了…”
金大全濃眉一挑,關注點很明顯落在后面那句:“你在說什么胡話?”
梁詠手下摩挲紅布,繼續道:“你愛信不信,我的人在壹城一直和我保持聯系,番軍的后援已經趕到了,壹城早已是孤城難守,破城是遲早的事”
金大全雖然半信半疑,但眉目間早已凝重不已。
梁詠:
“壹城失守,下一個又是誰…你會不清楚嗎”
他沉默良久,摸著胡子淡然開口:
“你說不說老夫遲早也要面對,倒不如瞞著老夫…”
“你還不明白嗎?”梁詠神色有些凝重:“幾日后,番軍肯定沿東直搗至金城,憑官衙這幾百人,你守不住的。”
“老夫任位十余載,早已將金城當作自己的家,若不能壽終正寢,死在守衛金城的路上,也算死得其所”
“你這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金大全哈哈大笑:“梁詠呀梁詠,你過來看我笑話,自己倒亂了方寸”
他揮了揮袖子,臉上滿是惱怒,橫了那老匹夫一眼:
“我才沒有,也怪我多嘴,本想著能說服你帶著官銀逃離這戰火紛飛,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么頑固”
“你跟我扯這么多,還是想貪這些銀子,如果我要是上報,你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老東西,別小報告沒寫好,自己的城府倒沒了”
某人一聽頓時氣的火冒三丈,看著梁詠離去的背影,他一腳踢翻椅子叫來下人:
“去,把這椅子燒了,給老子換把新的!”遲疑半會,他又連忙叫停那人,轉而變得有些別扭起來:
“還有,清點一箱銀子…去秉州那邊瞧瞧?!?p> 雖然金大全絕大多數不會承認梁詠的計謀,但能解金城燃眉之急的,眼下恐怕只有他。
…………………
而距此不足百里的壹城,又是另一番殘酷的景象。
硝煙彌漫,尸橫遍地,鮮血染紅大片城墻,站在城上俯望下方黑壓一片的十萬番軍,傅勝蘭冷眸淬了必死的決心。
“大局已定!爾等還不速速投降,請軍入城,本王高興,興趣還能饒你蘭將軍一命。”
番軍首領的一番話還未說完,他身后的軍隊早已是笑聲一片。
傅勝蘭喘著粗氣,充滿疲累臟亂的臉上死死凝視那番王首領,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才發覺喉嚨早已干渴難耐:
“這是…第幾回合了?”
身后人捏緊長矛,待定軍勢:
“回將軍,已經是第四回合了…”
傅勝蘭冷眸松動了一瞬:“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但愿城里的百姓,都能從密道安全撤退吧?!?p> 聽到這,身后的士兵紛紛抹淚,數千人耳目交匯,都沒有說話。
“可有密報傳來…”她不死心的問向身后人,得到的依舊是搖頭嘆息。
傅勝蘭頓時捏緊手中的兵器,回眸自己原有數萬人的傅家軍隊伍,而今僅剩的不到十分之一,心頭悲憤欲絕。
她深深嘆了口氣,不愿看到自己的將士全軍覆沒,可眼下早已沒有了后退的機會。
“我們傅家軍的字典里從沒有投降二字,犯我中原者,你們拿命來償還吧!”她一抹眼角淚,抓著傅家軍的軍旗,化悲傷為憤怒沖他們大喝。
隨著一支利箭劃空,壹城與潘之間最后的導火索被點燃了,兩軍發起了最后一次進攻,皆不留余力。
傅勝蘭騎馬帶頭沖入敵軍之中,身后緊隨其后的是為數不多幾千人馬。
無數番軍霎那間包圍住了她,傅勝蘭長鐮劃破包圍圈,幾名敵軍頓時倒在她馬下。
鮮血染紅了她唯一潔白的內襯,刀劍相碰的尖利聲和傅家軍戰死彌留的呻吟聲徘徊她耳邊,不出幾分鐘,身上就多了幾道瘆人的傷口,但她早已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怒喝一聲,又沖欺壓而上的番軍砍去。
一波又一波,她劃開黑壓壓的番軍,只稍出神,數把長矛便狠狠在她腿上劃了一刀,劇痛陡然傳來,她一個踉蹌穩摔下了馬。
番軍首領一抬手,圍困她的士兵頓時停下了進攻,他居高臨下的看傅勝蘭狼狽的樣子冷笑,再一掃倒死在她刀下的士兵,那笑意煞時消失不少。
“看看你四周吧,你的人早已經沒了,你還要垂死掙扎?!?p> 番軍將傅家軍的尸體堆積成一座山,迫使傅勝蘭透著凌亂的發去看那殘酷的一幕。
呸……
傅盛蘭狠狠盯著那首領,忽然吐掉含在嘴里的鮮血哈哈大笑起來
“你以為,你攻下壹城…能占到我半點便宜嗎?”
那番軍首領一聽臉色一變,而后便聽前方探查兵火急火燎的稟報:
“達,是座孤城!”
那人瞬間跳下馬,死抓傅勝蘭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聲音怒不可揭:
“好啊,傅勝蘭不虧是傅盛蘭,你讓本王費了這么大力氣攻下,死守的居然是一座死城”
“呵呵呵”她強忍著下巴帶來的疼痛,冷眸盡是嘲笑:
“我和你交手這么多次,怎么可能不留一手,看你這么喜歡這座城,我便讓給你,拉你這么多士兵下地獄,本將軍這輩子值了!”她樣子雖很狼狽,但臉上卻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好像是這一戰是她打贏了一樣。
番王氣的怒目睜圓,壓低嗓音挨近她,嘴里盡是磨牙聲:“你別以為我拿下壹城就會止步,壹城下一個就是金城!”
“不管他們逃到哪,本王都會追殺到底,你我對戰多年,死在你刀下的番邦亡魂也不會允許你就這么死了。”
他狠甩掉她的臉,傅勝蘭的下巴瞬間多了兩個紅手印。
“本王不會讓你死的這么痛快,我要讓你瞧清楚你所護佑的百姓,是怎么被我攆死在腳下的!”
傅勝蘭盯著他不說話,就在他說話的空隙間,傅勝蘭突然從靴中撥出小刀刺向他,說時遲那時快,他輕輕一伸手,看似動作緩慢。但小刀在離他眉心只有一毫之差時,再也無法前進半分,竟然被他用兩只手指給夾住了!此時,他也正戲謔地看著臉上滿是震驚之色的傅勝蘭。
“你們這些人真是可笑?。〔蛔粤苛τ挚傁胫嫣旄拿?!”
說著,他兩指微微一用力,那把鋒利的小刀立馬應聲而斷。
看到這,傅勝蘭一改之前的震驚,她轉頭望向遠在百里之外傅師府的方向,眼里盡是決然和淚水。
“父親,母親…”
她左手微微一運氣,一道無形的氣勢便環繞在她左手之上!周圍的護衛立馬警戒起來,幾個小頭目也大喊著警戒,保護將軍!
“退下,都給我安靜點!”
就在此時,傅勝蘭緩緩將左手舉過頭頂,然后猛地向下一壓。外番將軍瞳孔一縮,她用力推開近在咫尺的人,手腕一轉,小刀便對著自己的心口狠狠扎去。
噗!一口鮮血噴在他鞋上,彌留之際她哽咽道:
“我…絕不為奴!”
番王將手探到她鼻息處,發現她已然沒有了氣息,頓時攥緊拳頭站了起來,眸底里傅勝蘭多處縱橫的刀傷異常驚悚刺眼。
“入城整頓軍隊,三日后,直搗金城!”
他高聲喝道,越過尸體氣勢洶洶的上馬,進城之前,他叫士兵安葬傅勝蘭的尸體。
壹城老樹根纏繞的城門匾,也被他劈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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