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圣杯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者有時(shí)(shí)候會(huì)(huì)作夢(mèng)(mèng)。或許是主人與使役者之間會(huì)(huì)連結(jié)(jié)到精神的深層之故吧。

　　他們以作夢(mèng)(mèng)的形式閱覽對(duì)(duì)方的過(guò)往，這是在第三次圣杯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與亞種圣杯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中也很常見(jiàn)的現(xiàn)(xiàn)象。

　　──所以，當(dāng)(dāng)獅子劫界離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身在遙遠(yuǎn)(yuǎn)過(guò)去的不列顛時(shí)(shí)，也絲毫不感意外。

　　“……哎，總是會(huì)(huì)有這么回事吧。”

　　這應(yīng)(yīng)該是自身使役者莫德雷德的過(guò)去吧。獅子劫忽然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就在身邊，手中握著這場(chǎng)(chǎng)圣杯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中所愛(ài)用的武器──“燦爛閃耀王劍【Clarent】。”

　　這原本不是她【莫德雷德】的武器，而是亞瑟王獲得后保管在武器庫(kù)(kù)內(nèi)(nèi)，象徵王位的劍。

　　莫德雷德?lián)屪哌@把劍并自稱“王”，發(fā)(fā)起大規(guī)(guī)模叛變。然后她在亞瑟王面前握緊此劍，挑戰(zhàn)(zhàn)一對(duì)(duì)一對(duì)(duì)決。

　　“……也就是說(shuō)(shuō)，這里是卡姆蘭了。”

　　沒(méi)錯(cuò)(cuò)，這里是卡姆蘭之丘，莫德雷德率領(lǐng)(lǐng)的叛軍跟亞瑟王率領(lǐng)(lǐng)的正規(guī)(guī)軍進(jìn)(jìn)行最后決戰(zhàn)(zhàn)的場(chǎng)(chǎng)地。亞瑟王傳說(shuō)(shuō)中華麗的騎士故事，終于在這場(chǎng)(chǎng)慘澹的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后劃下句點(diǎn)(diǎn)。

　　射出的箭貫穿輕裝士兵，但鋼鐵鎧甲包覆的莫德雷德不把任何攻擊放在眼里，不斷向前沖。

　　亞瑟王擁有強(qiáng)(qiáng)大的個(gè)(gè)人魅力，最終完成一統(tǒng)(tǒng)不列顛的偉大志業(yè)(yè)。盡管如此，為什么還有這么多士兵支持莫德雷德叛變呢？

　　鄰近統(tǒng)(tǒng)一時(shí)(shí)期，國(guó)(guó)內(nèi)(nèi)彌漫著一股厭戰(zhàn)(zhàn)的氣氛──這是原因之一。

　　盡管被譽(yù)(yù)為完美，還是因?yàn)閴嬋氬粋悜僨櫚暮T士【蘭斯洛特】與王妃【格妮薇兒】之間的丑聞而喪失王的威權(quán)(quán)──這也是原因之一。

　　騎士們對(duì)(duì)太過(guò)于清廉，完全不夾雜任何個(gè)(gè)人情感的王抱持莫名的恐懼，甚至是污蔑之情──這當(dāng)(dāng)然是原因之一。

　　但還有一點(diǎn)(diǎn)。

　　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看著莫德雷德的獅子劫明白她的戰(zhàn)(zhàn)法很野蠻。騎士們夸耀的華麗雄壯劍術(shù)(shù)什么的，在這種打法之前就跟脆弱的枯枝一樣。

　　彷佛遵循本能，卻最有效率、最理想的殺人手法。

　　跟在莫德雷德背后的士兵們士氣高昂，那是有如對(duì)(duì)著人類本能呼喊的節(jié)(jié)奏，踏出的腳步就像大太鼓那樣發(fā)(fā)出雄壯的聲音。

　　──簡(jiǎn)(jiǎn)直是龍卷風(fēng)(fēng)那樣的自然災(zāi)(zāi)害。

　　莫德雷德是出名的騎士，她為了讓自己出名而努力，實(shí)(shí)際上也做到了。盡管如此，若她保持“騎士”的態(tài)(tài)度上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不會(huì)(huì)有十萬(wàn)(wàn)士兵愿意跟隨她吧。

　　她真的很強(qiáng)(qiáng)，而且她的強(qiáng)(qiáng)帶著一點(diǎn)(diǎn)瘋狂。但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這種瘋狂才是最值得贊賞的存在。

　　士兵們就像被瘋狂驅(qū)(qū)使，追著她如怪物般強(qiáng)(qiáng)悍、如勁風(fēng)(fēng)般掃蕩敵人的背影而去。

　　──想看看這個(gè)(gè)瘋狂的戰(zhàn)(zhàn)士可以殺到哪里。

　　歸納士兵們的動(dòng)(dòng)機(jī)(jī)，最終大概都會(huì)(huì)來(lái)(lái)到名為狂熱的信仰這點(diǎn)(diǎn)上。但士氣高昂的他們?nèi)藬?shù)還是有限，少了一人、少了兩人、少了百人、千人，就這樣接連減少人數(shù)(shù)。

　　莫德雷德顧不得他們，畢竟她認(rèn)(rèn)為士兵──不，人類是在獲勝之后會(huì)(huì)自然增加的玩意兒。

　　她優(yōu)(yōu)先選定敵方陣容龐大的部隊(duì)(duì)沖刺，將之擊潰后，又找出下一個(gè)(gè)龐大部隊(duì)(duì)進(jìn)(jìn)攻。不論是害怕的對(duì)(duì)手、抵抗的對(duì)(duì)手、逃跑的對(duì)(duì)手悉數(shù)(shù)斬殺，堆起尸山。

　　莫德雷德毫不在意雜兵，她關(guān)(guān)注的對(duì)(duì)象只有自己的父親──亞瑟王一人。

　　“亞瑟王在哪里！騎士王上哪去了！”

　　高聲怒吼的同時(shí)(shí)砍倒圍成兩圈、三圈的敵兵，之所以選擇陣容龐大的部隊(duì)(duì)，是因?yàn)樗袛嗤踉讖@類部隊(duì)(duì)內(nèi)(nèi)的可能性較高。但命運(yùn)(yùn)彷佛拒絕她一樣，兩個(gè)(gè)人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就是碰不到面。

　　不過(guò)──只要沒(méi)了人墻，就能實(shí)(shí)現(xiàn)(xiàn)命運(yùn)(yùn)。亞瑟王的軍隊(duì)(duì)和莫德雷德的反叛軍士兵幾乎死光，亞瑟王終于出現(xiàn)(xiàn)在拄著劍休息的莫德雷德面前。

　　王的表情無(wú)(wú)比沉靜，沒(méi)有任何對(duì)(duì)敵人的憐憫與憎恨。看王面無(wú)(wú)表情的樣子，莫德雷德明顯地變得不悅。

　　兩人總算對(duì)(duì)峙了，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已經(jīng)(jīng)沒(méi)有任何可以妨礙的生命。

　　莫德雷德張開(kāi)雙臂，放任自己憑借一股激情大吼。灌注滿腔怒火、歡喜與難以形容的感情大吼：

　　“怎樣！怎樣啊，亞瑟王！你的王國(guó)(guó)到此結(jié)(jié)束了！結(jié)(jié)束了啊！不管是我勝還是你贏──一切早已灰飛煙滅！”

　　接收這句話的，是長(zhǎng)(zhǎng)相與莫德雷德相似，有如少年一般的王。

　　王毫不介意莫德雷德的激動(dòng)(dòng)情緒，也沒(méi)有回話，機(jī)(jī)械似的舉起劍。

　　那對(duì)(duì)莫德雷德來(lái)(lái)說(shuō)(shuō)是最不能接受的答案吧，她怒吼一聲砍了過(guò)去。

　　亞瑟王接劍，兩把圣劍迸出火花。盡管彼此疲憊不堪，但都憑著一股不能輸?shù)臍鈩?shì)奮戰(zhàn)(zhàn)。然而，結(jié)(jié)果依然沒(méi)有改變。莫德雷德說(shuō)(shuō)得沒(méi)錯(cuò)(cuò)，不管誰(shuí)(shuí)獲勝，這個(gè)(gè)國(guó)(guó)家都會(huì)(huì)迅速地衰退滅亡。

　　“你應(yīng)(yīng)該知道會(huì)(huì)變成這樣！知道會(huì)(huì)走上這樣的結(jié)(jié)果！知道只要將王位讓給我，就不會(huì)(huì)落到這個(gè)(gè)下場(chǎng)(chǎng)……！”

　　但莫德雷德的劍依然不改刁鉆鋒利。

　　在亂倫之下出生，崇拜父親、被父親拒絕、憎恨父親──然后，就這樣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彼此廝殺。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是個(gè)(gè)完美的王，我恨你不認(rèn)(rèn)同我。我只要能當(dāng)(dāng)你的影子就好，你卻連回頭看我一眼都不肯。

　　──所以亞瑟王，這是你理應(yīng)(yīng)受到的報(bào)(bào)應(yīng)(yīng)，我把你的、你的，你一切的一切都?xì)Я稅。?p>　　“恨我嗎？你就這么恨我嗎？這么恨我這個(gè)(gè)莫歌絲之子嗎？回答我……回答我啊，亞瑟！”

　　接招的亞瑟終于回應(yīng)(yīng)了這句怒吼。王以冷漠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宣告：

　　“我從來(lái)(lái)沒(méi)有憎恨過(guò)你。我之所以不讓位給你──”

　　“『是因?yàn)檳銢](méi)有成王的器量』。”

　　這是一種“漠不關(guān)(guān)心”的答案。只是理解了莫德雷德的功能，直接不帶任何情感宣告她不是當(dāng)(dāng)王的料。

　　下一刻，亞瑟王所持的圣槍先鋒之槍貫穿激動(dòng)(dòng)地?fù)]劍砍過(guò)來(lái)(lái)的莫德雷德胸口。不管是多么堅(jiān)(jiān)固的鋼鐵鎧甲，在這把槍之前都毫無(wú)(wú)意義。

　　──但是……

　　盡管身負(fù)(fù)致命傷，莫德雷德仍絞盡臨死之力，終于給了亞瑟王決定性的一記。莫德雷德的頭盔裂成兩半，獅子劫熟悉的少女臉孔暴露在外。

　　莫德雷德嘴角淌者血，朝眼前的亞瑟王伸手過(guò)去。

　　“────父王。”

　　莫德雷德最終還是無(wú)(wú)法觸碰父親，就這樣跌落在地。亞瑟王見(jiàn)狀，理解自己獲勝，無(wú)(wú)言地背對(duì)(duì)她離去。

　　……之后，亞瑟王在殘存的騎士貝迪維爾帶領(lǐng)(lǐng)下，將劍投入湖中歸還。有一說(shuō)(shuō)他死了，但也有傳聞表示他去了妖精鄉(xiāng)(xiāng)【亞法隆】療傷。

　　這就是亞瑟王傳說(shuō)(shuō)的結(jié)(jié)局。

　　獅子劫不看離去的亞瑟王一眼，俯視著頹喪在地的莫德雷德，嘆了一口氣。

　　“……去你的，討厭的夢(mèng)(mèng)。”

　　實(shí)(shí)在太真實(shí)(shí)了，這場(chǎng)(chǎng)夢(mèng)(mèng)逼真到甚至能聞到血腥味。莫德雷德眼神空虛，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沒(méi)錯(cuò)(cuò)，現(xiàn)(xiàn)在的莫德雷德已經(jīng)(jīng)是尸體了。總有一天她身上的鎧甲、衣服會(huì)(huì)剝落，肉身則會(huì)(huì)腐爛，被蟲(chóng)子啃食掉吧。

　　亞瑟王成為傳說(shuō)(shuō)，莫德雷德變成傳說(shuō)(shuō)中遭人唾棄的騎士。

　　既然跟隨她的士兵全數(shù)(shù)陣亡，自然沒(méi)有人能為她說(shuō)(shuō)話。這也是當(dāng)(dāng)然，這里是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輸家的尸體就是拿來(lái)(lái)示眾的無(wú)(wú)用長(zhǎng)(zhǎng)物。

　　她的激情、她痛切的愿望沒(méi)能留下，就這樣消失。真的，直到最后的最后，仍得不到親生父親絲毫憐惜而死去。

　　“──啊～～真是的，抽到個(gè)(gè)麻煩的使役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