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想聽曹大人介紹下玉屋山的情況。”
曹縣丞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笑道：“要說玉屋山，下官倒時如數家珍。玉屋山位于兗州燕州和濟州三州交接之處，綿延八百余里。山雖不高，但卻有個陡和險。玉屋山十八寨大當家徐大刀當然在江湖上也是一把好手。大人可知為何朝廷幾次派兵都不能剿滅他們嗎？”
邱云峰帶著幾分不滿的嗯了一聲。
曹縣丞訕訕一笑，掩飾內心的尷尬繼續道：“因為在五年前徐大刀已是三品武夫。”
“怎么可能？”邱云峰不由得驚叫出聲，武者分為一到九品，三品之下單憑積累都能達到，就像云德帝趙事仁，已是四品巔峰，離三品只差臨門一腳。
可就這一腳，足足卡了他許多年。
而三品以上的武者又被稱為宗師境是真正可以睥睨天下的人物。
就是以他淺薄的武道知識，也聽說過那句話“武者四品多如牛毛，但三品卻萬中難出其一。”
如果徐大刀真的是三品武者，那么一切就能解釋通了。
別說三千軍馬，再加三千也只是送人頭啊！
想必朝廷之所以對徐大刀不管不問，或許袞袞諸公都知道這種情況！
邱云峰突然感到滿滿的羞恥感，想到自己告訴李指揮使做好進攻玉屋山的準備時，他那欲言有止的表情。
現在一想，都能解釋通了！
曹縣丞見邱云峰一副吃驚的模樣，心中竟然產生巨大的快感。
滿意的笑笑：“大人不知也正常，玉屋山有三品坐鎮，當今圣上對其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或許大人會問徐大刀堂堂三品宗師為何還要當一個山賊？”
你在教我做事……邱云峰默默的吐槽了下，說：“本官正有此疑問。”
“下官具體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此事涉及一段隱秘，甚至和……”曹縣丞并未說下去，而是用手指了指上面。
邱云峰卻聽明白了，那未說出口的名字就是當今圣上趙事仁。
“算了，既然玉屋山動不得那就不動了。”邱云峰思考了會又問道：“本官聽說玉屋山盛產煤礦，可有此事？”
曹縣丞沒有想到邱云峰竟然知道的如此多，只能幽幽的道：“不瞞大人，玉屋山確實有一個露天開采的煤礦，但玉屋山的煤并不受歡迎，幾年前李縣令曾想開采煤礦為玉林縣增收。可煤本就黑黢黢的不受歡迎，不但難燃不說，而且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
硫化煤……邱云峰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名詞，這倒和他的人生經歷沒有任何一點關系，之所以知道硫化煤是因為在一些小說中見到過這樣的橋段。
很顯然，盡管會增加很多奇怪并且無用的知識點，但有的知識點還是挺有用的。
硫化煤簡單的說就是煤中含的硫比較多，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而處理這樣的煤也很簡單，只要在水中浸泡一段時間即可。
至少在他看來，洗煤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他之所以提起煤是想起了以工代賑，但在這個世界簡單的修路挖河什么的，完全是吃力不討好。
而玉屋山有煤礦，要是召集災民去挖煤，不但能為他們提供一日三餐，而且煤賣了之后還能給他們發些工錢。
讓一部分人從土地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從以往的耕種者變成純粹的產業工人。
這不是一小步，而是具有跨越性的一大步！
一個產業的興起會帶動相關產業的快速發展，而這個機械水平極為低下的世界。
需要大量的人力，這樣的人力哪里來？
可想而知！
一旦很多人從土地中解放出來，那些可耕地那些肥沃的良田價值就會大打折扣。
從而鄉紳士族就會減少占有土地的興趣，減緩土地兼并的進程，甚至在土地失去應有的利潤后，鄉紳士族階層也很可能放棄吞并土地，轉而進攻利潤更為客觀的工業。
可以想象，如果未來真的如這般一樣，大周或許還能堅挺更久。
恒古至今，王朝的破滅看似是天災，實際上是人禍。
除此之外，還有可能會發生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工業革命……
當然，這些還很遙遠，遙遠到像一個不會實現的夢。
至于能不能把黑黢黢的煤換成白花花的銀子，他倒一點都不擔心。
畢竟，有一種叫煤球的東西，還有一種叫煤爐的爐子……
單是把煤變成煤球，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打煤球的機子。
雖說他畫畫水平很渣，像煤渣一樣渣。
但這么簡單的東西，他相信憑借這個世界的鐵匠打造出來很簡單。
畢竟這里雖然不講科學，但特么的講玄幻啊！
當然，擺在面前的還有一個問題，既然無法解決掉徐大刀，就必須和其合作。
可和山賊合作非留下很大的口實，日后會成為其他大臣攻擊自己的把柄。
真的有必要賤到這種程度嗎？
邱云峰在心里嘲笑著自己，卻想起了這一路所見所為，想起了那柄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匕首。
或許真的就是賤吧！
“曹大人，本官打算派人開采煤礦，是否可行？”
曹丞相眼睛精芒一閃，喃喃的道：“大人是想利用災民開采煤礦。”
“嗯”
“可，那些煤即使挖出來也賣不丟啊。”
“本官自有辦法去掉煤中的硫。”
瘤？
曹縣丞自我嘲笑道：“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煤中怎么會有瘤子呢？”
“簡單的說，本官有辦法去掉那股刺鼻的氣味。”
曹縣丞心中仍有所懷疑，但也知在爭辯下去對他并沒有好處，反而笑道：“若是大人有所需要，下官自當竭盡全力。”
邱云峰心中暗罵了一句“老狐貍”，卻裝出十分開心的笑道：“本官正等曹縣丞這句話的。玉屋山有徐大刀在，若是想撇開他根本不可能，因此本官想請曹縣丞陪本官走一遭。不知曹大人意下如何？”
我特么的不是在給自己挖坑嗎……曹縣丞心中很不爽，但表面上笑道：“大人是想和徐大刀合作？”
“嗯，本官正有此意！”他并非沖動，而是猜測對于一個三品宗師境的武者來說，仍然心甘情愿的當一個山賊，肯定是放不下一些人。
對此，他這能賭一把！
誰讓前身這具身體犯賤呢，簡直是賤癌晚期！
曹縣丞突然有些佩服年紀輕輕的邱云峰了，因為他清楚一旦被扣上官匪勾結的帽子，邱云峰的前途不但會提前終止，而且還可能遭遇牢獄之災。
放著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為了一些不認識的災民而不惜身敗名裂。
他很是佩服，想起少年讀書時，也是一腔熱血，一心為國為民，可多年的官場生涯，磨掉了他的棱角，磨化了他的性子。
說是與光同塵，還不是同流合污……
他突然有種沖動，像是酒后上頭，雙眼在這一刻變的堅毅起來，道：“下官愿意！”
“好”邱云峰心中的石頭放下了一大塊，有曹縣丞相助，很多事情都會簡單的多。
“那就這兩天吧，去時我會讓人通知曹大人。”
曹縣丞看向邱云峰略顯青澀的臉蛋，終于還是開口問道：“下官本不該過問，但心中壁壘不吐不快，不知大人可有詳細的計劃，能否告知下官一二。”
“當然可以，曹大人即使不問，本官也會合盤托出，畢竟在玉林城，想要做成此事單靠本官一人是做不成的。”
邱云峰看了一眼曹縣丞，這才悠悠的說道：“首先，我們需要大量的人力，無論是災民還是普通百姓，人數越多越好。”
“其次，我們要把召集而來的人進行一個初步的篩選，然后再根據他們的身體情況和特點進行分配具體的工作。”
“比如身強力壯的可以挖煤和挖洗煤池。而老人和婦女可以進行燒水做飯，承擔一些后勤工作。除此之外，我們還需要一些人去把洗過的煤運到煤球場。同時還需要人制作煤球，再接著把制好的煤球運輸到城中進行販賣，曹大人可知這意味著什么嗎？”
曹縣丞感覺到心潮澎湃，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個熱火朝天的場景，從此以后不但玉林縣的百姓能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而且他還有可能青史留名。
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更加誘人了，難道不是嗎？
同時他心中也隱隱有所猜測，但想到以邱云峰表現出來的謀略才智，不可能不清楚，或許這也正是他的目的之一。
據《大周志》記載，云德四十二年夏，濟州旱災，蝗蟲過境，寸草不生。御史邱云峰奉云德帝之命，前往濟州賑災。途中向朝廷上書，濟州大旱，恐有蝗蟲肆虐。云德帝與眾臣，皆稱大善，勸民搶割夏糧，民智愚，不愿！
后，御史邱云峰改救濟災民，變成以工代賑，采玉屋山硫化煤，造福三州，正式拉開了大周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序幕。
多年以后，邱云峰看到這段歷史記載時，想起了那句歷史是一個任人隨意打扮的小姑娘，口中卻淡淡的說出：“彼之娘之！”
邱云峰看向陷入沉思不語的曹縣丞，笑道：“曹大人可否明白？”
許久之后，曹縣丞回過神來，深深的向邱云峰一拜，認真的道：“大人之才，下官深感佩服，愿為大人驅馳！”
多年以后，垂垂老矣的曹縣丞說起這段談話時，他仍然覺得熱血沸騰，覺得是自己這一生最為光輝耀眼最為明智的時刻。
“曹大人說的哪里話，我等不過是為國為民而已，自當竭盡全力。除此之外，我們還需要像鐵匠訂制一批煤球機，我們還需要造出一批專用的煤爐。這一切需要錢，需要糧，更需要人。”
“大人，煤球是何物，煤球機又是何物？”
邱云峰神態自若的道：“曹大人日后就清楚了，本官自然會處理好這一切。在這之前還希望曹大人配合李縣令的工作，盡可能的召集災民和百姓，除此以外，更要做好他們的安置工作。”
說完之后，邱云峰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曹縣丞起身道：“大人先忙，下官這就回去準備。”
“有勞曹大人了！”邱云峰笑道，看向離開的曹縣丞揭開茶蓋，一飲而盡。
楊倩華見邱云峰已經忙完，趕緊說道：“大人，金衣衛派的人到了。”
“快快有請！”
話音剛落他看到一位臉色蒼白，長得還算英俊的年輕人。
見他躬身行禮道：“金衣衛百戶王清風見過欽差大人。”
邱云峰趕緊站起身道：“王百戶客氣了，日后本官還要多多仰仗金衣衛，還要多多依靠王百戶和楊百戶兩位大人。”
楊倩華俏聲的道：“大人，王百戶之前潛伏在十八寨，這次回來是為了送出獲得的情報，只是路上遭遇了黑袍，這才受傷。”
邱云峰連忙拱手抱拳道：“本官失禮了！”
王清風眼神略微灰暗的苦笑道：“不瞞欽差大人，卑職在十八寨的盤龍谷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蝗蟲。可惜逃回來的路上遇見了黑袍，被他一拳打成重傷，雖然僥幸逃了回來但還是太晚了。這才使得蝗蟲肆虐，給大周帶來重大的災難。”
“此事怪不得王百戶，本官有一事想問，那位黑袍是何人？”
王清風揺了揺頭，雙眼似乎在回憶當日的一切細節，隨后又道：“卑職并未看清黑袍的面目，也不知他是男是女，只是知道他是半年前第一次來十八寨，和徐大刀談了很久，后來他又多次出入十八寨，至于說了什么，卑職就不清楚。”
“但卑職是六品武者，黑袍能一拳把我達成重傷，卑職猜測他至少是四品武者。”
“嗯，本官清楚了。辛苦王百戶解惑了。若是金衣衛有其他消息，還請王百戶及時相告。”
邱云峰說完又看向楊倩華：“明日本官要和曹縣丞前往十八寨，會一會徐大刀，還請楊百戶帶路。”
“大人？”
見王清風性急的樣子，邱云峰笑道：“不是本官不愿，只怕王百戶出現在十八寨不妥，畢竟我們前去是和徐大刀有事相商，并非挑釁。王百戶還是留在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