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到我頭上來了，夠膽！

　　沈?qū)帉@個賊的膽量表示了深深的佩服。

　　調(diào)取“監(jiān)控”，他在家里及周圍布置了五個紙人。

　　詢問過后，得知是個身材瘦高，馬臉八字胡的男子。

　　記下此人的相貌特征，沈?qū)幫s滿家里去。

　　將被偷一事告知，花榮滿當(dāng)即炸毛，簡直是騎在太歲頭上動土，絲毫不給花捕快一點(diǎn)臉面。

　　去巡檢司！

　　京師有東西兩個巡檢司，負(fù)責(zé)整個京城的治安、救火、刑事、緝捕、維護(hù)秩序等職責(zé)，每個巡檢司下有10位捕頭，100多名捕快，以及無數(shù)的差役，俗稱臨時工。

　　花榮滿就是捕快之一。

　　捕快一職聽著不上檔次，但那也要看是什么地方，京城的捕快，正九品，帶編制，大小也是個官，而且是有實(shí)權(quán)的那種。

　　平時在沈?qū)幟媲皼]溜，那是好兄弟面前放得開，放到西四周圍幾條街打聽打聽，誰不知道花大爺?shù)拿枴?p>　　雖然已是傍晚，但巡檢司有人當(dāng)值，花榮滿一進(jìn)去就要找卷宗，查到了京師里某個專管輯盜的捕快。

　　買了份禮行前去拜訪，描述過相貌后，就問到這位小偷的底細(xì)。

　　小偷就是小綹，江湖人調(diào)侃兒為老榮，這行在各個省市碼頭都有組織，頭目換做總瓢把子，下面又有許多分瓢把子，各管著一片區(qū)域。

　　按這行有個規(guī)矩，偷著東西以后，不管值錢不值錢，不能立刻賣掉花掉，得將偷到的東西在瓢把子那存放三天，這三天內(nèi)丟東西的人若有勢力，找得急，趕緊物歸原主；若過了三天，沒有動靜，一定丟東西的人沒勢力，這才銷贓分錢。江湖春點(diǎn)喚做“挑嘍啃杵，均杵頭兒。”

　　小綹頭目有明有暗，明的就是和官面有接觸，官面睜只眼閉只眼，私底下吃分紅，暗的就是暗中潛伏流動，總的來說，明的多，暗的少。

　　凡大城市，像京師軍警林立，法度森嚴(yán)，官面賺錢手段多，不需要沾小綹的分紅，所以小綹多是暗中流動，但巡檢司都有這些人的信息，只是苦于沒證據(jù)，不能拿人。

　　現(xiàn)在知道長相形態(tài)，立刻就被輯盜的捕快認(rèn)出來，說了幾個窩點(diǎn)，沈?qū)幒突s滿一一排查過去。

　　敲響一個巷子里的矮房，里面?zhèn)鱽響?yīng)聲。

　　門剛打開，沈?qū)幧磣油耙豢浚瑢砣稅叢趬ι希s滿立刻竄進(jìn)屋子查看，過了會兒出來到院子，“就他一個。”

　　沈?qū)幋蛄恐矍斑@人一身陳舊短衣，瘦的跟麻桿似的，長馬臉，牛眼睛，卻沒有八字胡，看來是之前偷東西的時候有所化妝。

　　“見過花大爺，小的是周飛手周大哥手下的劉麻桿，不知哪里得罪了？”

　　小綹被沈?qū)幇醋〉臅r候還想掙扎，但看到花榮滿時登時變色，趕緊服軟。

　　作為資深小偷，他自然是認(rèn)得花榮滿。

　　見花榮滿一臉嘚瑟，還想著囂張幾句，沈?qū)巻柍雋寺?“今天是不是在棠花胡同偷了個酒杯？”

　　“是有這么個事，不知道動了您二位的東西，我該死，稍等，您松松手，別累著，這就去給您拿。”

　　劉麻桿立刻陪著笑，給自己兩個大嘴巴。

　　花榮滿點(diǎn)點(diǎn)頭，沈?qū)帉⑺砰_。

　　劉麻桿立刻鉆進(jìn)屋子，一陣翻箱倒柜聲。

　　但過了會兒還是翻箱倒柜，不見人出來。

　　“糟糕！”

　　沈?qū)幠樕蛔儯瑳_進(jìn)屋里，只見一只貓被綁在柜子里，四爪亂蹬，剛才的翻箱倒柜聲就是它發(fā)出來。

　　至于劉麻桿，窗戶大開照進(jìn)半屋月色，早溜之大吉了！

　　沈?qū)幯壑樽右晦D(zhuǎn)，對花榮滿附耳低聲幾句，然后兩人一同跳窗追趕。

　　數(shù)分鐘后，空蕩蕩的屋子里，一塊地磚突然動了動，鉆出來一個馬臉。

　　確認(rèn)兩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劉麻桿才鉆出來，手里還拿著日霞琉璃杯，一臉得意洋洋。

　　倆蠢蛋。

　　這么好的東西我能輕易放手？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這個酒杯的珍貴，放到黑市至少在五千塊銀元往上！

　　拿著杯子逃出京城，出手以后，這些錢夠我半輩子逍遙了，還用在這做下九流？

　　劉麻桿將杯子揣進(jìn)懷里，迅速換了衣服，帶上帽子離開。

　　但剛到門口就見一道寒光迎面，厲風(fēng)滲人。

　　不等出聲便看到自己的脖腔在噴血。

　　我的腦袋飛起來了……

　　沈?qū)幧襠屆o，從懷里取出手巾擦干凈鬼頭刀的血液，再從尸體懷里掏出日霞杯。

　　生死簿翻動。

　　眼前播放著小綹的生前記憶，漸漸的，沈?qū)幫追糯螅嬪珴u漸沉下去最后更是驚呼一聲“臥槽，顯然很是驚愕。

　　本以為是條游蝦，沒想到抓著條鯨魚！

　　這時花榮滿也從另一邊跑過來，看到地上尸體一愣神，咂舌道:“老沈你也太狠了，這可是一條人命。”

　　“他要跑，攔不住，就順手砍了。”

　　沈?qū)庍€在思考剛才的回憶，心不在焉。

　　花榮滿給了個白眼，沒說什么，把尸體搬進(jìn)屋里去做了一番掩蓋。

　　這年頭又沒什么“命案必破”的規(guī)矩，而且一沒監(jiān)控，二沒指紋，三來這種小綹極為招恨，沒人愿意幫出頭，死了就死了唄。

　　偌大京師三百多萬人，每天都有十幾起命案，能偵破的不足一半，其他的都是等時間消磨。

　　收拾了這里，花榮滿詢問沈?qū)幱袥]有找到丟的東西，囑咐別亂傳，然后兩人各自分別回家。

　　沈?qū)巺s是彎彎繞繞，回想著記憶中的道路，來到一處偏僻的廢棄宅院前。

　　在宅院墻上數(shù)了數(shù)，按住第九層的磚墻，晃了晃，這塊青磚就被抽出來，卻是半塊。

　　沈?qū)幧焓謅M(jìn)這個洞里摸索，取出一個紙條。

　　上面寫著:竊羊皮胡同劉掌柜家。

　　短短一句話，其它什么都沒有。

　　沈?qū)帉⑶啻u塞回去，回家的路上，腦中逐漸有了一條線，逐漸貫穿了茶館有意無意聽到的消息，市井中的流言，神秘的賒刀人，壓抑的京師……

　　到家里摩挲紙條良久，考慮著要不要摻和進(jìn)這個破事。

　　但想到已經(jīng)漲到二分銀子一斤的糧食價(jià)格，沈?qū)庨L嘆一聲。

　　人心啊，終究是肉做的，冷不下來，看不得餓死人。

　　出門找回日夜游神，讓二人去羊皮胡同劉掌柜家偷東西，越貴重越好，越多越好。

　　這個紙條，是賒刀人留下的。

　　那伙賒刀人，其實(shí)就是群江湖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