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罷,方六元清洗刀具后,便回到家中。
方才人頭落地那刻,他便感受到了來自判官牌中的召喚。
意識一凝,便出現在空間之中。
眼前依舊是一案,一筆,一書錄。
只是這殘魂,不知禮數,一臉癡傻的看著方六元。
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翻開判官錄,第一頁便是先前判的李晟,如今第二頁便是浮現出一個名字。
“何老二?”
這窮人家的名字起的也是隨意,按著家中出生順序排列。
字節跳動,一個個畫面再次出現...
何老二,江州人。
家里貧寒,無奈之下將他送去參軍,只為了軍中那點供奉。
他所在的軍隊,是六王爺麾下的一個備倭軍,前些年北方游牧民多次滋事,他便隨著王爺出軍。
不過,這人也是有氣運之人,多次征戰,不論勝負,皆是活了下來。
他們那備倭軍起初本有一萬人,多次征戰便是剩下幾百人。
不好亂了軍中編制,又剛好遇上都城守軍更換,他們一行人便被送去。
都城這地方,寸土寸金,不論干了什么都是個肥差。最主要是不用提心吊膽,過那不知何時便會身死邊疆的日子。
每每輪值結束,便是買些小酒,日子過得快哉。
這些天,都城一直下著大雨,天邊的云都變成赤紅。
民間傳著‘大順氣數已盡’‘天罰’之類的謠言。
“這老天爺真是不留活路,這雨下的不停了。”
“是啊,我家里那邊怕是又要鬧澇了。”
“這天也變的赤紅,真是嚇人哩?!?p> 靠在城墻上,幾個守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何老二抬頭瞅了瞅天,臉上露出一絲寂寥,他想家了。
就在這時,他背后傳來一絲寒意,不知怎的打了個顫。
“我去取壺熱茶來,兄弟幾個候著啊。”
擺擺手,何老二便緩步離去。
不多時,去一戶人家借了火,燒了熱茶提了上來。
“兄弟們辛苦了,我回來了?!?p> 只是何老二的話無人應答,他感覺有些不對,快步上前查看。
亭子中,一個渾身黑毛,身子魁梧似熊又不是熊的生物正爬在一個守兵身上,大口大口的啃食著。
鮮血滲進石板,流到何老二腳下。
他大叫一聲,手中熱茶砸向那不知名生物,撒腿就跑。
“有鬼怪,有鬼怪啊!”
大喊著,他朝城墻下跑去,看著那東西未跟過來,他打定主意立刻向軍中匯報。
可是走著走著,感覺有人點了點他的肩膀。
一回頭,一張沾滿鮮血,齜牙咧嘴,雙目通紅的人臉死死盯著他。
到這,一切記憶便戛然而止。
方六元明白了,從此之后這何老二便是瘋瘋傻傻,只知道跑。
他出城的原因,想必是只記得家在那個方向。
“為何這鬼怪不取他性命?就這般放他跑了?”
想不通,都城這些時日怪事叢生,先前便是有聽說過百姓失蹤之事。
拿起毫筆,這何老二也是無罪之人。
寫下判定,抬頭看著何老二。
只是這魂魄并未散去,依舊癡癡站在那里。
“你怎么還不進入輪回?”
方六元有些不解。
聽到此話,那何老二抬起頭,望向無盡虛空,表情看著有些寂寥。
這般,方六元便是明白了。
“何老二,無罪,魂歸江州。”
說罷,那何老二臉上便是露出笑容,一片片散去。
他家中老母不知兒子生死,怕是苦苦在家中等著兒子回來。
一聲嘆息,苦叫這白發人送黑發人。
罷了,他意識回歸。
這次,他有了準備,那酆都間者莫要想再嚇到他。
一睜眼,他便起身關閉門窗。
“判官大人,我已經到了?!?p> 嘶啞之聲響起,他一回頭發現,自己床鋪前站著那黑衣鬼面的酆都使者。
“啊啊啊,您能不能正常點,敲門進來?”
方六元又被嚇到了,不是他膽小,是這間者不當人子,真是陰間使者!
“此番獎賞,《泣鳴三刀》星階三重功法?!?p> 隨著大風再次吹開木窗,那酆都人間事便是消散了。
床上放著的那本泣鳴三刀,他便是在何老二記憶中見過。
這刀法說來簡單,只有三式。
一劈,一挑,一斬。
前兩刀,氣勢漸增,直到最后一刀斬下。
重點是,需要悟到刀意,刀意乃是三式之根本。
但對于方六元來說,每天便是靠著刀吃飯,那刀意不說悟通,但也差不了幾分。
夜晚,方宅。
方六元站在庭院中,雨水灑在刀柄,打濕了他的一頭長發。
照著功法描述,調動真氣,緩緩附與刀身,心中平靜。
周圍的雨聲,漸漸從他耳中退去。
世間安靜下來,只剩刀身那陣陣嗡鳴之聲。
“第一式,泣!”
手中大刀抬起,狠狠的對著空氣劈下。
空氣被震動的刀刃劃過,真氣破空,一刀斬到院墻之上。
“嘣”
磚塊碎裂之聲,院墻倒塌的聲音傳來。
看著眼前的成果,方六元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果然是個天才。
“瘋了嗎!大晚上不睡覺拆墻?”
鄰里不知道誰,大吼一聲,打斷了他的自戀。
院子中回過神,看著被砍斷的墻有些心痛,灰灰溜溜的回到屋子梳洗睡覺....
次日,到了昭獄,在卯字房外,值守休息的地方遇見了先前去請自己出山的劉百戶。
這位百戶叫劉申,有些駝背,走路躬著腰,細眉小眼山羊胡,一點也沒有其他錦衣衛那般英明帥氣,反倒像個蟊賊。
“方師傅,幾日不見精神許多啊。”邊說邊對方六元擠眉弄眼,“休息幾日是不錯,只是不知道讓那瓦舍的姑娘賺了多少?!?p> 方六元有些尷尬,記憶中他剛到都城那幾日,這劉申便帶著他四處喝花酒,未見過世面的他,也是興奮不已。
“劉大人說笑了,這些時日,除過去城隍求香,我皆是在家中?!?p> 聽見方六元說罷,劉申端起放在桌上的酒,喝了下去。
“嘿嘿,聽說你連夜還動了功?”劉申將酒碗緩緩放在桌上,雙目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
方六元笑了笑,微微頷首,他知道劉申肯定是來調查這事的。
禮部侍郎,突然就被人凌遲在獄中。而那個動刑之人,便是他。
“好,既然方師傅承認,我也就不動粗了?!閉f罷,他把腰間佩刀放在桌上,拍了拍手。
“來人,請方師傅去我那房里坐坐。”
說罷,幾個錦衣衛將方六元團團圍住。
“不勞煩大人們,我自己走?!?p> 方六元表面鎮定,但是心里卻是緊張極了,他知道,大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