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
在我開始失憶之前,我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起在故鄉的日子。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很小,11歲,12歲,記不太清了,不過并無大礙,畢竟我只是個小如石子的配角兒。
我家后面有一個花園,很多年前人們遺棄在那里的,只記得花園的主人是個胡子上爬滿紅棕色長毛螞蟻口中吐露著奇怪方言的大叔,他門牙金黃,以至于我上學路過多次見到他時被太陽光反射的睜不開眼睛。母親后來便不讓我從那條路走了,一是怕我近視,二是這紅毛大叔實在奇怪,他皮膚白皙,如剛生的嬰兒,僅僅只有皮膚像,因為他頭發少的可憐,像受過大火侵襲的澳大利亞草原,他有著一雙婦女的小腳。他時常閉著眼睛走路,卻不曾撞到人,就連瞎子白先生從他面前經過,他也能精準無誤的從白先生身邊擦過。不過在雨天他還是失誤了,他從不在雨天出門,可那場雨來的真的很快,他興致勃勃的在雜貨鋪與瘦小的像只狨猴的店員交談時,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向家里狂奔去,可這時雨已經滴了下來,一滴兩滴千萬滴,砸在他身上,他頓時東倒西歪,撞上了一輛嬰兒車,氣憤的肥胖婦女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兩只手把他舉起來(他很瘦小),可空出來的嬰兒車被風一吹,沿著公路疾馳而下,撞上了一輛奔馳車,急忙趕路的人們來不及剎車,一連撞了十多駕,像蛇一般連在了一起,《新民晚報》把它印在了頭版上,被稱為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車禍。(可能不是最大的,但一定是最荒謬的)。
他被當地人們趕出了出去,只留下一方花園。花園沒人打理,很快就荒了。對于這個我并沒有在意。很快便淡忘了,就好像紅胡子不曾存在過一樣,如果是那樣的話,便也不會有后續的故事了,也不會有我被抓住的經歷。
那時幾個月前的一件事了,學校放假,我回到了思念的故鄉,回到了我家后面的一方草地上,柵欄拆了,之留下曾經的植被。許多年未經打理,植被很茂盛,我仔細看才發現這里的植物奇麗極了。順著高大的棕櫚樹與橄欖樹最矮枝葉的交接處垂直而下,有一方土堆,土堆有一米來高,光禿禿的,荒蕪花園中的凈土,像是被人打理過。土堆四周有小洞,順著洞口的亮光看進去,有一雙鞋子,嬰兒的尺寸,什么動物吊進去了吧,我繼續參觀園子,天黑后便回家去了。
母親要去做禮拜,留我一人在家,我無所事事的坐在院子里搖椅上享受著陽光沐浴,風吹過,草刷刷刷響個不停。突然,我感到腦袋一漲,睡了過去。
我再次醒來時在床上,不知怎么到了床上,只覺得口干舌燥,喉嚨冒火,想到去飲水機就一杯水,卻找不到杯子,怎么?這家具擺放與我印象中怎么不一樣了,誰來過嗎?我到鄰屋找杯子,路過八仙桌,無意間看到了相框,我怎么不記得這里擺過相片?我扭過頭去,手不自覺放入了嘴巴里,我驚呆了。母親的遺像!享年82歲,我的印象中母親很年輕才對,想到這,我沖出門去,門僵上了,我用力推擠,汗水積成小水洼,我使出渾身解數,“通”,門開了。
一朵月季飄來,遮住了我的視線,我聞到一股的氣味,它誘惑著我,我的身體不受控制,朝熟悉的花園走去,扎上柵欄,開始養花,我向我的屋穴走去,我鉆入其中,我的鞋子晃蕩的不合腳,我換上了嬰兒鞋。
我接受了我的變化,并歸結于衰老引起的一系列癥狀,奇怪的是,出了頭頂空出來以外,我沒有任何衰老的跡象。
后來那里又住上了人,那家莫西干人的孩子常常跑到我的花園來捉迷藏。
這是我在失憶前最后的記憶了,我很快就會忘掉一切,也許明天,也許現在,不過我想很快,因為我的鞋子漸漸不合適了,但在那之前我需要找到一個人類來照料我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