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蟲橋內，時空被拉伸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隧道。

　　七彩的光帶在周圍無聲地掠過，扭曲、延展，交織成一片瑰麗而死寂的星河。

　　在這片超現實的畫卷中央，一架銀灰色的筋斗云正平穩地前行，如同一葉穿行于虛空之海的孤舟。

　　孫悟空站在筋斗云的最前端，背對著李牧。

　　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少了幾分往日的桀驁，多了幾分如山岳般的沉寂，凝視著前方不斷掠過的光帶，不知在追憶著什么。

　　李牧站在孫悟空的身后，望著他的背影。

　　那背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蕭索與孤寂。

　　齊天大圣的狂傲，斗戰勝佛的隱忍，神話與現實，在這一刻，于這個男人的身上重疊、撕扯，最終沉淀為一種令人心頭發酸的悲涼。

　　他終于明白，那份看似無所不能的力量背后，所承載的，是何等沉重的孤獨與責任。

　　黑甲之下，他的拳頭，不知何時又已悄然握緊。

　　孫悟空察覺到了李牧周身那股壓抑著、卻又不斷翻涌的情緒波動，終于轉過身來，那雙金色的眼眸在七彩光帶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深邃。

　　“怎么了？受傷了？”他開口，聲音依舊帶著幾分沙啞，關心也顯得有些干巴巴的。

　　“沒有，”李牧搖了搖頭，黑甲之下的聲音有些沉悶，“蕾娜沒想傷我。”

　　蕾娜的能量彈威力不足以擊破二代神體的防御，李牧的面甲防御也不是能量彈能破防的。

　　“沒受傷就好。”孫悟空點了點頭，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對于安慰人這種事，實在是沒什么天賦。

　　沉默再次降臨，但這一次，是被李牧自己打破的。

　　“猴哥，”他猛地抬起頭，那張平日里冷靜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痛苦與掙扎，“我有點難受啊！”

　　“俺老孫被打，你難受個什么勁？”孫悟空咧了咧嘴，笑出聲。

　　“不是……”李牧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努力地尋找著詞匯，卻發現語言在此刻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咱們……是屈辱……那種無力感……我……”

　　他無法準確描述那種感覺。

　　那是在山海閣前，看著孫悟空這位地球的守護神，為了大局而被迫隱忍退讓時的屈辱。

　　那是在潘震和玄天極面前，自己的戰力分發揮不出分毫。

　　那更是親眼見證地球的命運，竟真的可以被其他文明如此輕描淡寫地擺上談判桌時的悲哀。

　　那身堅硬的黑甲，可以抵擋能量的沖擊，卻抵擋不住這份刺入骨髓的冰冷。

　　孫悟空看著他，那份笑容漸漸收斂，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李牧的肩甲，發出“鐺”的一聲悶響。

　　“這趟算是沒白來。”他的聲音變得沉穩而悠遠，像是在講述一段早已刻入骨髓的歷史，“記住這種感覺，熟悉它，但別屈服它。它會像火一樣燒著你，讓你睡不著覺，讓你時時刻刻都想著變強。這股火，是好東西。”

　　“未來的戰爭，不會少的。比今天更屈辱、更無力的場面，也一定會有。你要做的，就是把這股火憋在心里，把它鍛成一根打不爛、折不斷的脊梁！”

　　“華夏的先輩們經歷過，他們沒有被打倒，你也可以。”

　　孫悟空的話，如同晨鐘暮鼓，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李牧的心上。

　　那份翻涌的憤怒與不甘，沒有消散，反而被這番話語引燃，開始以一種全新的方式燃燒。

　　它們不再是灼傷內心的痛苦，而是被壓縮、提純，化作了一股冰冷而堅決的意志。

　　“好。”

　　李牧只說了一個字，但那雙隱藏在面甲之后的眼眸，卻重新亮起了光。

　　那是一種褪去了所有浮躁，只剩下純粹決心的、如寒星般的光。

　　孫悟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牧，又說道：“你小子，光有腦子和一身硬殼，真動起手來，還是個靶子。你那套戰術，對付小兵、雄兵連的那群孩子還行，遇到真正厲害的神，人家直接就把你的棋盤給掀了。”

　　他看得很清楚，李牧目前的戰斗體系，極度依賴于信息優勢和團隊協作。

　　單兵作戰能力，尤其是面對神級對手時的生存與反制能力，幾乎為零。

　　“你那點蟲洞搬運的本事，在潘震那種老家伙面前，保命勉強，我教你點好東西。”

　　“定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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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出了蟲洞長橋，重歸于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黑暗。

　　前方，一顆靜謐、旋轉著的藍寶石懸浮在無垠的虛空之中，那是地球。

　　家的輪廓，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清晰，也如此脆弱。

　　孫悟空腳下的筋斗云緩緩減速，兩人正準備向著那片蔚藍飛去，一道身影卻毫無征兆地擋在了他們的歸途之上。

　　那是一個長著潔白羽翼的人影，她就那么靜靜地懸停在地球之外，銀色的戰甲在恒星的光芒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輝。

　　是天使彥。

　　她似乎早已料到他們會從這個方向歸來，雙臂環抱在胸前，臉上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遠遠地看著他們。

　　“喲！”天使彥的聲音，通過暗通訊直接傳入兩人的意識中，帶著她獨有的、三分慵懶七分銳利的調侃，“兩位看樣子在烈陽打了一架？”

　　“你在這里等我們？”李牧的語氣充滿了警惕。

　　他在往返烈陽的蟲洞長橋里見過她，她去過烈陽，現在又精準地出現在這里，絕非巧合。

　　“這女菩薩又是誰？”孫悟空停下筋斗云戒備道。

　　“天使，”李牧迅速解釋道，“我跟蕾娜在超神學院見過。她代表天使文明，與超神學院的代表蕾娜，交流過地球的歸屬問題。”

　　“跟蕾娜討論地球的歸屬？與天道一丘之貉！”孫悟空冷哼一聲，從暗位面里拿出金箍棒。

　　對這種自詡為“神”的外來文明，他沒有絲毫好感，更何況她們還跟蕾娜交流地球的歸屬問題。

　　天道有什么資格代表地球談判？

　　天使又有什么資格跟天道談判地球的歸屬？

　　“不好說。”李牧的回答很謹慎。

　　“嘖嘖，”彥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揶揄，“當著天使的面說天使的壞話，可不太禮貌哦。而且，我們天使跟烈陽可不一樣，你們別搞錯了。”

　　她展開雙翼，緩緩向兩人飛近，姿態從容而優雅。

　　“當時主要是跟超神學院溝通，而且這個小孩也在場，是你們超神學院拒絕了天使的幫助。至于蕾娜……”彥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我當時只是想看看烈陽主神的成色，事實證明，她還是單純的小女孩。她可代表不了烈陽，你們去烈陽，不也是因為這個嗎？”

　　彥的話精準地戳中了孫悟空此行的核心。

　　她看穿了蕾娜在烈陽的真實地位，也看穿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這位天使，遠比她表現出來的要精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