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是我,是送玉米的,女士。”
“請稍等,先生。”
赫敏.菲尼克斯舉起了桌上擺放的銀白色左輪手槍,旋開了左輪,“哐當,哐當”放入兩顆拜納姆0.32英寸手槍彈頭,如果事與愿違,她打算一顆給門外漢,另一顆則留給自己。
她提起桌子上那一盞忽明忽暗的煤油燈,把領帶系得規整與體面,而后從稍有些破角的皮質沙發上起身,把左輪手槍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地朝著門走去。
赫敏把肩部依靠在門旁的剝落的墻紙上,提起了下了鑲在門上的白色電話,并掛在耳邊,對著門外說:
“請問這是哪里產的玉米呢?”
“約翰爾遜,女士,貨車途經米爾西比糧油生產公司以及斯圖亞特賽馬場。”
隨后是兩聲劇烈的咳嗽。
赫敏才安心的把槍收起,隨后扭轉著生銹銅制的門把手,打開了吱呀作響的房門。
“早安,蘭科先生。”
“晚安,菲尼克斯女士。”
赫敏把門關上,邀請了這位發際線稍高的先生來到他那簡陋的客廳,她的家只有客廳與廁所。
客廳中只擺放著相對而立的舊皮沙發,兩只沙發間擺放著一張圓形的三腳桌,桌子的腿部的防氧化白漆掉落了一片,露出了傷口披著銹蝕。
客廳狹小且物件繁多,所以要想在這片地方活動,還要注意一下腳下的散落的花瓣和衣物,但摔倒了也沒有關系,大概率會直接倒在柔軟的舊沙發上。
蘭科.史蒂夫知道規矩,因此他一進入房門,就對著赫敏比劃著食指,示意著要去洗手間,來一枝布魯克蘭絲卡,以舒緩一下緊繃的神經。
煙這種東西,知其樂者則如獲至寶,而不知其樂者則退避三舍。
對于赫敏來說,她很討厭布魯克蘭煙卷那燒焦煙草味,這味道就像爆炒切碎的洋蔥根須,
聞久了,便感覺鼻腔發癢發脹,可是赫敏仍然不敢打開窗子通風。
“嘩啦。”
一陣沖洗聲過后,洗手室的門“啪噠”的一聲打開了。
“只有你過來了嗎,蘭科。”赫敏通過稀薄的煙霧問著蘭科.史蒂夫。
蘭科.史蒂夫看著赫敏窗前書桌上那一堆經濟學和法學類書籍,推了推他的單邊眼鏡。
“應該是吧,菲尼克斯。”蘭科.史蒂夫看上去有些失望。
“終會有人來的,再等等吧。”赫敏轉過身,想要回避著這刺鼻的煙草燃燒的味道。
“滴答,滴答。”廁所里生銹的水龍頭在向著水泥地上的凹陷不停地滴水。
“滴答、滴答。”這是秒針的聲響,而且時不時還會傳出齒輪磕碰的聲音,這個老舊落地鐘的時間已經不準了。
“菲尼克斯,我們已經沒有錢了。”沉默了許久的蘭科.史蒂夫終于發話了,“我一直在欺騙著房東,才讓你住了下來。”
赫敏緘默不語。
“菲尼克斯,恕我直言,你每天都過著吉普賽般的生活,整日不外出,研究著這些社會經濟學理論......”
“我的工作不過是把窮人的錢,放到有錢人的倉庫中,繼而讓有錢人變得更加有錢罷了。”赫敏打斷了蘭科的話,她轉身看著蘭科,棕黑色的眼圈與她美麗的容貌格格不入。
“而且,蘭科,你知道的,我因為“反動言論”而坐過牢,所以說這個“自由”世界的光怪陸離已經和我沒有任何的關系了。”赫敏雙手撐著桌面,一屁股坐在了書桌上。
“啪嗒!”一本《特里斯克宗教與資本理論》掉了下來,沉悶的聲音在這昏暗的房間內回響著。
“菲尼克斯,你擁有卡爾尼克公學社會學與醫學的雙學位,你很優秀,我相信你......”蘭科看著正在微笑的女士,停頓了一會兒后,有些愧疚地直言道:
“我的工廠狀況每日愈下,我恐怕日后難以再資助你了。”
“啊哈!浪潮要來了嗎?”聽到蘭科的這句坦白,赫敏并沒有感到憂心,反而是屁股滑了下桌,跳著塞納舞步,擊打著空氣拳。
“我就說過了,我就說過了,蘭科!”赫敏興奮地舉起了雙臂,“蒼白之血的降臨會嚴重影響著手工業、農業等基礎制造業!”
赫敏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水杯,而里面僅僅只剩下了半杯水。
“你是高興了,你是高興了,呵呵,這樣下去我就會破產了啊!”蘭科.史蒂夫扯了扯他的褲子聲色俱厲道,“我打算向斯圖亞特銀行貸款,然后向白色工程協會申請蒼白之血的工業使用權,對工廠的生產模式進行改革。”
“我的朋友,我建議你不要這么做。”赫敏把水杯平舉了起來。
“可持續的發展眼光對生意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如果你這么做,短時間來說是可以挽救你的工廠,增加你的競爭力,但是......”
赫敏豎起了食指,指向了上天,微笑道:
“當你人到中年的時候,你的工廠便會被浪潮沖刷殆盡,最終只剩下一個空洞的軀殼。”
她摸了摸鼻尖,繼續地說道:“你現在有三條路可以選,第一條路是破產,第二條路是:向斯圖亞特貸款,然后中年破產,第三條路則是:帶著你剩余的資產回到你的家鄉——約翰爾遜,那里不信奉白夜教會。”
“浪潮,那就是你整天在研究的東西嗎?”蘭科.史蒂夫扶了扶額頭,撓了撓他的抬頭紋。
赫敏轉身把桌上一堆皺巴巴的手稿拿了起來,向前垮了一步,遞給了蘭科.史蒂夫。
“這是?”蘭科.史蒂夫把手稿倒轉了半圈,扶了扶他的單邊眼鏡,仔細地閱讀著以上的記錄。
“抱歉,蘭科,我并非不出門。”赫敏俯下身子,把地上的那件襯衫撿起來,并且抖了兩抖,“事實上,我昨天晚上才回家。”
“我選擇居住在這個已然被白夜舊城拋棄的北角區,并不是因為這里的艾略特旅館的房租僅僅只要0.57金幣,而是因為我想要在這個被市民稱作貧民窟的地方來進行研究調查。”赫敏把那件灰色的襯衣丟到了沙發上。
“博古.薩達一家待業人數:1;格瑞.盧維爾一家待業人數:6;多爾.皮克斯一家待業人數:3......”
蘭科.史蒂夫的拇指扣緊了這份已然皺巴巴的調查報告,“這是家庭的失業人數報告。”
“是的,手稿的第一頁就是失業報告,這僅僅是北角區的大約四分之一的住戶,在這些家庭中,全部失業的比例就高達77%!”
煤油燈微微地閃了一下,赫敏把臀部靠在了棕色的木質書桌的邊緣。
“與特里斯克王城那些自命清高的“純種米塞爾斯”不同,我訪問了許多住戶,他們雖然一貧如洗,但是他們仍熱情地邀請我進去一坐。”
赫敏摸著臉上的淤青繼續地說道:“當然,有幾個直接把我趕了出來,哈哈。”
“......失業率,失業率又能說明什么呢?”蘭科.史蒂夫摸著他下巴的胡渣問道。
“蘭科,你現在看看第二頁。”
蘭科.史蒂夫翻到了第二頁,上面逐行寫著一些歪歪扭扭、零零散散的字與句子,赫敏還給他們標好了編號。
“有些是特里斯克自然語言,但這上面的有些語言我不認識......”
“杜爾西鐸、帕米提亞......”赫敏列舉了五個國家,“這些都是因戰爭,導致亡國的國家,這些國家的難民,有些偷渡到了白夜舊城,居住在貧民窟中,第二頁是他們自述的生活近況。”
蘭科.史蒂夫,低頭重新仔細地看著第二頁上的筆跡,這些歪歪扭扭的筆跡里,有些筆跡細小,用墨極少,像是有氣而無力地在書寫;而有些字跡則剛勁有力,在有些單詞的頓筆處還穿透了紙張,像是抒發著強烈的感情。
“蘭科,我就不一條一條的去解釋這些句子的意思了,我直接說重點,這些人生活狀況的共性便是:他們都有孩子,而且家中的男人全部失業。”
說道這里,赫敏忽然變得十分地激動,脖子上青筋暴跳,面色通紅地喊道:“十戶,十戶啊,蘭科,而且這些人的家里還有孩子!”
蘭科.史蒂夫和赫敏是大學的同學,在他的眼中,赫敏從未如此地震怒過。
“現在你看看第三頁,蘭科。”
蘭科.史蒂夫翻過了第二頁,而后他看到了第三頁的報告題目,感到額頭和背后一陣發涼。
“住戶持槍率......”
“是的持槍率!蘭科,北角區在不斷地變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