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奉全沒(méi)(méi)有直接回答道他，而是侃侃道：

　　“古玩這行，一直以來(lái)(lái)學(xué)(xué)徒是沒(méi)(méi)工錢的。打今兒起，咱，改了這規(guī)(guī)矩。以后只要是泛古堂的學(xué)(xué)徒，簽了合同，每月就有工錢。

　　不過(guò)(guò)，在咱泛古堂當(dāng)(dāng)學(xué)(xué)徒，不僅要學(xué)(xué)古玩知識(shí)(shí)，還得見天去夾包袱竄宅門，收東西攢客源。

　　每收一件東西被賣出去，每做成一樁買賣，都有提成。只要提成達(dá)(dá)到一定數(shù)(shù)，再通過(guò)(guò)了考核，就能晉升。從一星學(xué)(xué)徒升到五星學(xué)(xué)徒，再到一星掌柜。

　　等你們做到了五星掌柜，就有機(jī)(jī)會(huì)(huì)成為東家。屆時(shí)(shí)，你們掌管的每一家店，都會(huì)(huì)有你們的分紅。

　　若你們一家店經(jīng)(jīng)營(yíng)(yíng)得好，利潤(rùn)(rùn)高，還可自行盤新鋪?zhàn)娛_分店。”

　　徒弟們愣了好半晌，又問(wèn)(wèn)道：

　　“師父，那您對(duì)(duì)我們仨應(yīng)(yīng)該也有考核要求吧？”

　　佟奉全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咱古玩這行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

　　我就以半年為期，只要你們?cè)詘肽曛畠?nèi)達(dá)(dá)成了我設(shè)(shè)的目標(biāo)(biāo)，便能晉升為二星掌柜，也就是正式的掌柜。考慮到你們經(jīng)(jīng)驗(yàn)(yàn)還有所欠缺，我設(shè)(shè)的標(biāo)(biāo)準(zhǔn)(zhǔn)可不高。

　　若你們沒(méi)(méi)能達(dá)(dá)成要求，就暫時(shí)(shí)先降為五星伙計(jì)(jì)。當(dāng)(dāng)然，以后也還是有機(jī)(jī)會(huì)(huì)再升上去的。”

　　“師父，那我們仨是不是還得招學(xué)(xué)徒伙計(jì)(jì)？”

　　“嗯。你們還得認(rèn)(rèn)認(rèn)(rèn)真真教你們的徒弟，以后他們?yōu)櫸汗盤脛?chuàng)造的每一分利，也一樣有你們的提成。

　　不過(guò)(guò)，你們招學(xué)(xué)徒可不能太隨便，先把他們的來(lái)(lái)路以及保人的底細(xì)(xì)摸清楚了嘍。”

　　說(shuō)(shuō)著，佟奉全又望向劉祥：

　　“劉祥啊，你跟師父我已有段時(shí)(shí)間了，我因?yàn)樾諾眠^(guò)(guò)你，所以一直沒(méi)(méi)去找你的保人，不過(guò)(guò)，咱還是按規(guī)(guī)矩來(lái)(lái)得好，明兒帶我去見你的保人。”

　　“好的，師父，”

　　佟奉全接著道：

　　“我打算去瑞蚨祥、內(nèi)(nèi)聯(lián)(lián)升分別定做幾間衣裳、幾雙鞋子，在上面繡上咱泛古堂特有的標(biāo)(biāo)識(shí)(shí)。

　　以后不僅你們要穿，你們的徒弟出去竄宅門，也得穿帶咱泛古堂標(biāo)(biāo)識(shí)(shí)的衣帽，包括他們夾的包袱、敲的小鼓。”

　　“師父，那咱泛古堂的標(biāo)(biāo)識(shí)(shí)是何模樣？”

　　“這個(gè)(gè)我已經(jīng)(jīng)描好了，回頭拿給你們瞧瞧。

　　當(dāng)(dāng)年我出師時(shí)(shí)賣的第一件東西，是青花纏枝花紋瓜棱瓶，所以，我便以青花纏枝花紋為標(biāo)(biāo)識(shí)(shí)，中間再以丹青筆法加上泛古堂仨字。”

　　“師父，聽您的描述，我想起了一句詩(shī)(shī)，‘雨過(guò)(guò)天青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lái)(lái)’。”

　　“福全啊，看來(lái)(lái)你還得學(xué)(xué)，你說(shuō)(shuō)的這句詩(shī)(shī)，乃宋徽宗為汝窯之色定名時(shí)(shí)的御批，而青花纏枝花紋瓜棱瓶，那是成化年間的玩意兒。”

　　呵呵一笑后，佟奉全繼續(xù)(xù)道：

　　“今兒你們要做一件事，把各自店里的玩意兒做個(gè)(gè)分門別類統(tǒng)(tǒng)計(jì)(jì)，以后收上來(lái)(lái)的東西，也全都要記錄在案。

　　包括東西誰(shuí)(shuí)收的，什么時(shí)(shí)間點(diǎn)(diǎn)兒收的，原主是誰(shuí)(shuí)，在哪兒收的，多少錢收的，越詳細(xì)(xì)越好，你們賣出去的每件東西，一樣要記錄下來(lái)(lái)。

　　若一人收的東西被另一人出了，前者也一樣有提成。

　　關(guān)(guān)于所有提成的劃分，還有不同職位時(shí)(shí)對(duì)(duì)應(yīng)(yīng)的工錢，文書里都有詳細(xì)(xì)介紹，你們自個(gè)(gè)兒瞧吧，有不懂的，來(lái)(lái)問(wèn)(wèn)我。”

　　“師父，那這段時(shí)(shí)間內(nèi)(nèi)，店里收貨出貨全由我們做主，也就是自負(fù)(fù)盈虧咯？”

　　“差不多，八千塊以下的買賣，你們自個(gè)(gè)兒瞧著辦，超過(guò)(guò)這個(gè)(gè)數(shù)(shù)的，我再把把關(guān)(guān)。”

　　“明白了，師父。”

　　“你們抓緊時(shí)(shí)間好好看文書，回頭覺(jué)(jué)得沒(méi)(méi)什么問(wèn)(wèn)題，咱把合同簽了。

　　以后，咱泛古堂的所有規(guī)(guī)矩，都得按合同文書來(lái)(lái)辦，不能再狗掀門簾子了。

　　關(guān)(guān)于泛古堂未來(lái)(lái)的規(guī)(guī)劃還有許多，怕你們貪多嚼不爛，就先講這么些吧。”

　　佟奉全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對(duì)(duì)了，之前我教了你們不少造假作舊的手法，但都是紙上談兵，是時(shí)(shí)候手上見真功夫了。福山，就先從你開始吧。

　　對(duì)(duì)了，你們仨得空的時(shí)(shí)候，找個(gè)(gè)沒(méi)(méi)人的地方練練槍法，回頭，我看能不能給你們每人都淘換支洋造的。

　　保不齊，以后咱泛古堂從上到下都得使槍。世道亂，得多點(diǎn)(diǎn)兒防備。”

　　第二天一大早，佟奉全帶著福山來(lái)(lái)到了城郊一偏僻村子。

　　這是他兩次燒制假古董的地方。

　　進(jìn)(jìn)了院子，佟奉全介紹道：

　　“福山，這位就是金師傅，他祖輩都是宮里造辦處的，他燒的玩意兒，不是像，那就是真的，好好跟他學(xué)(xué)本事兒。”

　　福山連忙鞠躬行禮。

　　佟奉全又對(duì)(duì)金師傅說(shuō)(shuō)道：

　　“金師傅，這是我大徒弟福山，以前跟您提過(guò)(guò)的，希望您能把看家的本事都傳給他。”

　　金師傅笑道：

　　“佟掌柜，這個(gè)(gè)您放心，我會(huì)(huì)把壓箱子底兒的手藝都拿出來(lái)(lái)，絕不藏著掖著。”

　　回到四九城，佟奉全想著順道去瑞蚨祥，把定做的鞋子取回來(lái)(lái)。

　　路過(guò)(guò)一橋時(shí)(shí)，上面竟密密匝匝擠滿了人。

　　同時(shí)(shí)，前面還傳來(lái)(lái)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佟奉全有些好奇地?cái)D上前。

　　一瞧，竟是兩人在掐架。

　　他不禁覺(jué)(jué)得有些好笑，剛準(zhǔn)(zhǔn)備離去，卻忽然發(fā)(fā)現(xiàn)(xiàn)其中一人瞧著有點(diǎn)(diǎn)面熟。

　　只見那人頂著個(gè)(gè)大光頭，留著稀疏的胡子，身形挺壯實(shí)(shí)，一臉的莽漢樣。

　　“是誰(shuí)(shuí)呢，怎么想不起來(lái)(lái)了？”

　　忽然，他猛地一拍自己腦門兒，驚呼道：

　　“誒，這不是大宅門里的鄭老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