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還染著紅霞的云彩突然被黑暗一寸寸淹沒,濃厚的陰影遮天蔽日,帶著吞噬一切的末日氣息。姜有看見不斷閃現避開影刺的左平威,還有從陰云中拍下的巨大手掌。
死死盯著姜有的左平威突然抬頭,然后接連不斷地瞬移后退,他擦著巨手邊緣堪堪避開。“轟隆”的巨響傳來,南城區成片成片的紅瓦房被拍扁進了還泛著電光的地里,下水道的臭味鉆進了姜有的鼻端。
手掌消失的瞬間,地面再次鉆出了無數影刺。左平威剛剛逃過一劫,又不得不飛快地閃現著躲開它們,無暇他顧。
冒著影子氣泡的“童角”站在姜有面前,催促道:“快回去!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師父交代!”
巨大的青色藤蔓從下水道中生長出來,它的尖端結出一朵食人花花苞,可這食人花還沒來得及開放,地上的碎磚瓦就匯聚成了一個堅硬的拳頭,一拳擊扁它的根莖。
比遠山在樹林里操縱的還要龐大數倍的火球飛向幾人,然后又有水流化為陣法將它熄滅。
經由各種元素異能的影響,所有物質都擁有了生命,它們開始相互對抗。
在這場針對姜有的戰斗中,南城區的居民們是最大的受害者。
各種各樣的物體不斷暴起,又不斷被鎮壓,方圓百里生機全無,所有建筑都混合成了不分彼此的殘渣。除了他們這群人外,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在這里存活。
異能者混戰起來,壓根不顧普通人的死活嗎?
姜有立馬加快了速度,不敢再分心。
借助風系異能者的力量,他們穿過早就消失不見的道路。在漫天塵土和無邊廢墟中,依稀能看見姥爺的武林鐘表店仍然屹立不倒。
姜有心中一喜,加快了腳步,隨即又有些疑惑:他們不能離開鐘表店嗎?
身后有各色光流相撞,爆炸聲不絕于耳。
天色陰沉昏暗,始終有一片陰影護在姜有和遠山身側。
所有的攻擊都是沖著姜有來的,左氏這次似乎動了真格。
腳下的土地在震動,攻擊越來越頻繁,遠山頂著背后的轟隆聲對姜有大聲喊道:
“哥,你還是先去店里等我吧!反正你留在這里也沒什么用,還會增加童叔叔的壓力。”
姜有的嘴角抽了抽,雖然遠山說得沒錯,但他聽得不是很愉快。
不再多說什么,他拿出姜昕嵐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他的黃銅懷表,剛想念出姜武林的名字,呼嘯的狂風裹挾著黃沙撲面而來。他下意識閉緊雙眼,這風里似乎有股力量在扯著他的懷表,他死死攥著表盤,表鏈則被它拉得繃直。
過了片刻,狂風突地停歇,抓住這一秒的空擋,姜有念出了姥爺的名字,無數鐘聲回蕩,他又站在了鐘表店的中央。
外面的喧囂似乎影響不到這里,窗外黃沙漫天,其間還泛著濃霧,南城區好像成為了另一個世界。
好像世界末日來了都阻止不了柜臺后面的人玩手機,這樣的環境莫名讓人安心,還有消散不掉的熟悉的中藥味。
姜有暫時是安全了,但遠山和童角都在外面。
他把懷表放回外套里,一邊往這里唯一的一扇窗戶靠,一邊問道:
“我媽她……那邊怎么樣?”
“不是太好,入侵洪荒的是姜氏,我爸也進去幫忙了。姜逸廣是最了解蘭姐的人,他比左氏難對付得多。”
“他們聯手了?”姜有皺緊眉頭,喃喃自語。
外面的各種奇異景象還在上演,隔著沙子和霧若隱若現。
姜有正聚精會神地尋找著遠山的身影,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戴黑兜帽的青年,他“啪”的一聲貼在了窗戶上。
對方大概二十六七的模樣,神情冷酷地站在窗外盯著他。
姜有被嚇得倒退一步,他看見那人抬起了手里的刀,似乎因為瞬移不進來,想要割破窗玻璃。
一道金色的鎖鏈猛地從黃沙中躥出,牢牢地束縛住左平威的手腳,然后將他向后拖去。
左平威的身影消失了一瞬,又回到了原地。他眼中寒光乍現,額頭青筋暴起,弓起脊背雙拳緊握,艱難地對抗著那股力量往鐘表店走來,地上的殘渣被他踏出深深的腳印。
這人怎么像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看著他冰冷的眼神,姜有有些茫然。
鎖鏈那頭的人再次發力,左平威的身體猛地退出去一大截,又死死抵住,然后不屈不撓地再次邁步。
“轟”的一聲,一根巨大的方形石柱憑空飛來,封住了左平威與鐘表店之間的路。
鎖鏈再次施力,姜有聽見他不甘地大吼一聲,表情變得極為猙獰,雙拳在石柱上重重一砸,砸出兩個凹陷,然后被鎖鏈飛快拉走。
姜有愣了一秒,一股無形的力量穿透了鐘表店的屏障。他眨了下眼,周圍場景突然變幻,夾雜著沙粒的風吹打在了臉上,前方是無盡的黃沙。
他突然出現在了舉城的上空,除了面目全非的南城區,他還能看見完全沒受到影響的DC區,綠植覆蓋面積最廣的北城區。
舉城的建筑在他腳下變得十分渺小。
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開始了自由下落。
空氣安靜了一秒,緊接著所有的攻擊都集中到了這里,仿佛聞到了腥味的鯊魚一般。驚雷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開,巨蟒般的白色閃電在他頭頂劈下,又立刻被引向相反的方向。
失重感維持了三秒,一股風托著他緩緩下落,地面供起弧形的平臺接住了他。
平臺四周,火球、閃電、冰錐、風刃……
元素異能似乎最為常見,他們的攻擊全都在落到姜有身上之前被引爆。
姜有驚魂未定地坐在平臺上,不知所措。
當——
熟悉的悠長鐘聲回響在天地間,包括姜有在內的所有事物都停止了動作,只有先前一直被全力壓制的陰影瘋狂地翻涌起來,將它能接觸到的一切敵人拖進自己的國度。
當——
第二聲鐘響,時間繼續流動,正要執行下一輪進攻的人們赫然發現自己的隊友不見了!
人數差距瞬間被縮小,再加上S級時間的加入,左氏剩下的人果斷決定撤退。
鐘聲又一次響起,并且連響了十二聲。只不過姜昕嵐似乎不是要追擊敵人,而是在處理戰場。
混在一起的沙粒飛向空中,飛回了原來的位置,坍塌的地面也回到了原位,碎石塊紛紛拼好了自己。
陰影褪去,頭頂的天空重新染上了霞光。此時,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
南城區的一座紅瓦房外,剛剛翻動了一片書頁的小孩子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眼天色,默默嘀咕了兩聲,然后抱起借來的書本,搬著凳子,回到了破舊卻溫暖的家里,那里有一陣陣飯香飄出窗外。
人們的時間回到了一小時以前,一切又回歸正軌。
姜有松了口氣。如果再拖得久一點,這里的人們可能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他看向武林鐘表店的方向,正看見姜昕嵐站在門口,眼神陰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