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是刑部的中堅部門，不同于清明司這個清水衙門，慎刑司總領大晉刑獄之事，凡是能到慎刑司總部任職的人，全都是從大晉各個州府中抽調來的精英。

　　宋巳實在是想不明白，王若茴這樣一個楊柳細腰的女子，是怎么樣變成慎刑司正經武官的。

　　畢竟，她看起來如此風姿綽約，比起勇武過人的慎刑司官員，她更像是撼動凡塵的謫仙。

　　同宋巳了解了一下情況之后，王若茴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看了一眼軟到在地的城門官，心中暗罵了一句**。

　　這些年月整個大晉都不是很太平，所以在京都各處都布滿了慎刑司的探子。

　　宋巳和城門官剛開始對峙沒多久，這里的消息就傳到了慎刑司衙門。

　　和漫如大海的公文比起來，她更喜歡在刀尖游走，于是打了個報告就去城門緝拿賊人了。

　　誰曾想，竟遇上了熟人。

　　她和宋巳打交道不多，只是聽兄長說過他救濟了一個智力有缺但是長得挺秀氣的小乞丐。

　　后來她也曾在街邊遠遠的見過幾次，只是沒有上去搭訕，只是想著有機會的話把小乞丐給弄到安濟坊，省的他到處流浪。

　　再后來，她就沒見過宋巳了，只是聽說他做了殮尸人。

　　——

　　還沒到慎刑司衙門，就看到兩只威猛霸氣的石制獬豸仰著獨角，傲然睥睨。

　　“王把總，柳大人找您很久了。”三人的身影剛出現在正門，就有一人迎了上來，語氣略顯恭敬。

　　可是看兩人身上的官服，卻是同樣的七品藏藍色犀牛服。

　　王若茴低聲交代了一下事情，然后徑直進去了。

　　柳如海一臉慎重的說道：“若茴，之前那群人一定要盯緊了，千萬不能出一點差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次一定要把這些歪門邪道一網打盡。”

　　“老師，我們既然已經確定了興和賭坊是他們的據點，為什么不直接動手，眼看著他們殘害平民，這十多天時間已經失蹤上百人了。”

　　“狡兔三窟，暫時還沒有摸清楚究竟是誰給他們做靠山，打草驚蛇只會后患無窮，你們一定要謹慎行事，千萬不要莽撞行動。

　　對了，撒出去的網有傳回來什么消息么？”

　　王若茴搖了搖頭：“所有的探子全都撒了出去，沒發現什么異常，上次公主遇刺，借著這個由頭到興和內部偵查了一番，沒有什么有效的線索。

　　拋進去的餌料都被他們給吞了，沒有一個探子能傳回來消息，明眼看著人進去的，可是就是不見人出來。”

　　柳如海陷入沉思，王若茴又說道：“不過昨晚倒是發生了一件怪事，我們放出去的眼睛好幾個都遭到了襲擊，但是卻沒有被害，問了他們，都說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師您說會不會是有江湖人士下場了。”

　　柳如海搖了搖頭，“應該不是，江湖人士多是墻頭草，除了初入江湖的愣頭青，不會有人在這種時候引火燒身。

　　當然，如果真的是一個能悄無聲息的把我們放出去的眼睛給弄暈的愣頭青，沒理由不會到興和大鬧一場。”

　　王若茴很疑惑，“那到底是誰出手的，如果不是江湖人士，難不成是邪道妖人，他們敢喪盡天良做這些殺頭的買賣，我不相信他們不敢弄死我們幾雙眼睛。”

　　柳如海嘆了口氣，“可能是市井高人吧，他們通常游離于朝堂與江湖之外，于人世間求大道。

　　不以江湖人自居，但是也不和朝廷多打交道。

　　倘使朝廷吏治清明，生民安居樂業，就不吝于幫助朝廷，穩定天下大勢。

　　可是有朝一日朝廷吏治腐敗，百姓民不聊生，他們就會放棄朝廷，隱藏于酒坊食肆，懲奸除惡，靜待變天。

　　可是看如今的天下，京城都已經滿是乞丐流民，萬里之外的國土又該是怎樣的人間慘劇。

　　這種情況下，有人能出面襄助朝廷，懲奸除惡，我們暫時就不要去考慮他們的些許行為了。”

　　王若茴心頭一動，找了個由頭，就告假前往刑房。

　　——

　　刑房位于慎刑司衙門的東北角，因為常年對罪不可赦的江洋大盜行刑，所以不管是墻壁還是刑具，到處都是血液飛濺形成的銹斑，看起來極為陰森。

　　剛進到刑房，城門官就整個軟成了面條。

　　慎刑司是整個大晉從立國到現在沒有出過一起冤假錯案的地方，也只有慎刑司敢把象征著執法公正的獬豸擺放到衙門口。

　　其余和執法有關的衙門，不過象征性的擺上兩具石獅以示威嚴。

　　所以說，只要慎刑司判下判決，哪怕是皇帝，也沒可能以不正當的理由赦人無罪。

　　唯一推翻慎刑司判決的辦法只有三堂會審才能做到，但是從立國到現在，把官司打到三堂會審臺面上的不過屈指可數。

　　他一個準備屈打成招，殺良冒功的城門官，三堂會審這件事不過是他的奢望。

　　再說了，退一萬步，就算真的三堂會審，在這種人證俱在的情況下，等待他的唯一判決也只會是秋后處斬。

　　還不如現在認罪，流放總比殺頭好，看著口供上血紅色的名字，他的悔恨翻江倒海。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王若茴到刑房外的時候，事情已經了結。

　　宋巳低著頭，慎刑司的官爺耐心的交代他不要再穿著夜行衣四處招搖，不然下次就算城門官不抓他，慎刑司也要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作為慎刑司一把手柳如海的親傳弟子，王若茴在慎刑司的地位顯得格外超然。

　　更何況，王若茴還是個一等一盤亮條順的好姑娘，慎刑司竊喜近水樓臺的人不在少數。

　　眼看王若茴走了過來，刑房小吏連忙迎了上去，低聲道，“王把總，您交代的事情做完了，您隨時都可以把人領出去了。”

　　“站直了，慎刑司第一條規矩是什么。”王若茴柳眉一豎道。

　　“第一，絕不貪贓枉法，徇私舞弊。”小吏一愣，所幸，身體比腦子反應快。

　　一角碎銀拋出，小吏眉開眼笑的接了過去。

　　王若茴這才說道：“知道就好，以后說話正氣一些，不要說的那么小聲，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我徇私了呢。”

　　王若茴打頭，宋巳跟在身后，兩人一前一后的離開了慎刑司。

　　走出了慎刑司，宋巳誠摯道謝，“多謝王~”

　　宋巳一時之間竟不知怎么稱呼王若茴，官爺吧不太對，姑娘吧也不合適，索性跟著慎刑司的人用了一樣的稱呼。

　　“多謝王把總，來日王把總有空，盡管到寒舍來，我一定備上好酒好菜好生感謝才是。”

　　王若茴上下看了看，說了句：“那就今天吧，剛好我現在有空。”

　　宋巳整個人瞬間一呆，怎么這個人不按套路出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