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大陸,炎城,水溪村。
水兒躺在炕上,發(fā)呆。
雨淅淅地打在茅草屋頂上,外面白茫茫一片。
鉛色的云層從東南方推過來,天空在幾分鐘里黑了下去。隨著一聲暴雷,成千上萬噸水向著大地墜落。
長發(fā)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側(cè)著身子,面對著門。
與其說是門,不如說是可有可無的草席。
草席被風吹起,寒風夾著雨絲灌入,涼得刺骨。水兒靠在雜草堆上,把手放在胸前,雙手蜷縮。她彎著身子,像一個蝦仁一樣。
無論寒風如何吹打她的臉龐,她都不為所動。
水兒依然發(fā)呆。
除了身體的本能的蜷縮起來減少散熱,她幾乎不想動一下。
她想:死了好了,這樣就不用再受苦了。
一道枝形閃電在云層里閃滅,水兒耳邊轟然爆震。雨更大了。
一道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水兒家門前,那道身影十分虛幻,周圍空間扭曲,雨滴遇到那個身影,直接穿了過去,仿佛那里根本不存在什么。
水兒只感覺面前的草席掀過一點波瀾,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道身影一直注視著她,周圍帶著黑霧。
黑霧之下是一張長滿皺紋的臉,如果水兒能看到的話,一定會激動地撲過去,因為那正是她過世的奶奶。
她叫水兒,顧名思義,是水的寵兒。她的父母自然也是給予了這樣的期待。
然而水溪村的水兒日子并不好過。
她的父母失事了,原因是暴漲的洪水沖走了他們的木筏。
水兒不相信自己是什么水的寵兒,如果是的話,那她的父母又怎么會失事呢?
好在她還有奶奶陪著她,老人與孩子共同相依為命了三年,整整三年啊。
前一天,奶奶突然去世,死因不詳。
孤單的身影拖著一個沉重的物體上了山。
沒人知道她用了什么辦法,耗費了多長時間,在山頂立了一塊墓碑,徒手挖了一座墳。
水兒有克親體質(zhì)的消息不知從何時起傳了起來。
本來對生活充滿不滿的她再一次遭受打擊。
她把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是她害了他們,她就不應該活著。
水溪村是一個總體團結(jié)的村子,當然除了水兒以外,水兒家方圓百米沒有別的人家,她是被孤立的人,是被拋棄的人,是一切災難的針對者。
她就想安靜地死去,至少不會很吵,也不會很臟。
外面的泥濘都似乎比她干凈,她怕自己骯臟的血污染了整個土地。
凍死?還是餓死?好像都是不錯的主意。
那道身影舒展開皺紋,眼睛渾濁,但還是可以依稀分辨出她看水兒的一種急切與關(guān)懷。
原地又一聲驚雷,閃電劃過天際,帶著無盡憤怒沖向大地。
在老人身邊又多了兩道身影。
一男一女分別站在老人兩側(cè),露出黑霧下的真容。
女子留著火紅色長發(fā),另一邊的男子則是一頭明亮的銀灰色頭發(fā)。
水兒和他們二人長得十分相似。
二人的眼角都濕潤了,面前的悲慘少女流的是他們的血,是他們的心頭肉。8 哪個當父母的不希望孩子能過的好呢?
水兒癡癡地看著草席,隱約感應到有什么東西佇立在那里,正看著自己。
這不是一種驚悚的感覺,反而有一種被人放在眼里的感激。
很高興能入你的眼。
水兒緩慢地起身,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在呼喚她,她要起身去尋找真相。
骨瘦如柴的她看上去和饑荒時的餓鬼沒什么兩樣,反而多了一絲餓鬼所不具有的詭異。
她的眼睛十分有神。
水兒幽深的瞳子里跳蕩著妖異的金光,淡淡的語氣中藏著冷笑的惡魔。
“呵呵。”
水兒的喉嚨發(fā)出瘋狂的聲音,她不知怎么了,渾身上下變得強健,似真似幻的感覺讓她有些分不清現(xiàn)實和夢境。
對整個世界,一切世人的...嘲笑。
水兒動了,她掀開草席,一步一步走向雨幕中。
三道身影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
三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中察覺到不對勁。
有什么詭異的東西干擾了他們見面?
院子的雜草全部向一邊傾倒,露出崎嶇不平的地表。
她沒有鞋子,光著腳,腳板已經(jīng)慘白,毫無血色。天空中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結(jié)界上,黑色光暈隔絕了一切外來物質(zhì)。
水兒家整個被籠罩在一層黑紗中。“你渴望權(quán)力嗎?”
直擊靈魂深處的拷問讓水兒的動作停滯了。
“我不想讓他們死,如果他們死了,那我也去死吧。”
“這么說你渴望權(quán)力。”
“嗯。”
“既然想要,就伸手抓住它好了。”
聲音有些低沉,像是掐著喉嚨發(fā)出來的,水兒的心不知怎的放了空,無聲的哭泣在她腦海里回響,回聲無止盡地反彈,震得她心神不穩(wěn)。
“我,不想傷害別人。”水兒小聲地回答,她看不見和她對話的人,親人的離去和村民的不仁讓她有了短暫的麻木,眼前是一片黑暗,黑光是怎樣的?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卻都看到了,還是說黑暗也是一種光芒?
一顆細小的種子在她心里慢慢發(fā)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憑借著“我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被剝奪的”想法,她開始正視那團黑霧。
“不傷害別人,就會被傷害。弱小的人類,來吧,接受了它,你將獲得無上的權(quán)力。”
黑霧層層包裹,一塊凸起的地方出現(xiàn)一個小盒子,飄飄然飛到了水兒面前。
盒子全身漆黑,上面有金色的紋路,畫的是一副黑龍傲視天下的場景。
水兒伸出了手,指尖碰到了盒子。
突然,她意識恍惚了一下。
三道身影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的身旁,她看不到,也聽不到,獨屬于英魂的狀態(tài)。
黑霧中漸漸幻化出一個人形,和御羽當時遇見的血氣化成的男子如出一轍。
一桿黑色龍槍從泥濘般的黑霧里掙脫,帶著黑色的閃電,拖出一條電尾。
男子是黑霧化成的,手中一桿長槍,黑色龍頭中閃爍著紅光,肅殺之氣彌漫在空氣里,這是一場氣勢的較量。
水兒父母緊皺著眉頭,快趕上那位老人了。
四人之間的較量水兒自然是看不到的。她心里有兩個聲音,一個蠱惑她伸手去奪取權(quán)力,一個勸她放下仇恨。
“你相信世上有龍嗎?”
男子的話傳到水兒的耳朵,她猛地回身,四周無人,到底是誰在說話?
三人的身形閃動,下一刻出現(xiàn)在男子的身旁,三花聚頂之勢壓下。
“獨自走在一條冰冷的過道上,熾熱的過道上,黑暗的過道,還有一條熔巖的道路。”男子看著壓下來的三人,槍身向上一頂,“你們知道我的童年嗎?”
槍身一橫,強大的氣勢震得三人手掌微裂,被擋在五米開外。
“你等血脈,也想妄圖阻擋吾的步伐。”
“不要把你想的那么高大上,這個時代已經(jīng)不屬于你了,龍族已經(jīng)沒落了。”
“這么說你們可以重振龍族?”
三人看著男子的眼中滿是忌憚。
男子眼里閃過戲謔,龍槍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三人身后,三柄冷兵器穿了一個透心涼,英魂是沒有血的,此刻他們的身體在一步步接近崩碎。
“龍族的存亡對我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了,你們不用拿來激我。倒是你們,明明被唾棄,卻還傻愣愣地幫助他們,何必呢?”
男子眼底殺氣一閃,槍身綻放耀眼的黑光,三道身影就此湮滅。
隨即,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呆滯的水兒。
水兒的臉色慘白,雙臂暴露在空氣中顯得如同紙扎人一般。
黑色的空間內(nèi),一切都失去光明,唯有黑光。而黑罩之外,水溪村一片寧靜,時不時有人在村口走過,此刻天已經(jīng)亮了。
自從灼日升起,在地平線拉出一條痕跡,火紅的光芒普照大地,天龍大陸重新恢復光明。
炎城的城主之家,倒是不太平。
清晨,從城主府飛出兩道身影,正是之前看守門口的護衛(wèi)。
御少爺至今未歸,城主一怒之下,派出他們?nèi)サ靥菏剿阉鳌?p> 他二人都覺得要是完不成任務,恐怕小命難保。
逃?
可能嗎?
城主府上有兩位六階高手,他們要是逃了,也許會被第一時間找到。
到時候可不是小命的問題,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要快點死去。
他們不疑六階高手沒有手段對付他們。
“少爺啊少爺,你到底在哪里啊?”
兩個守衛(wèi)在心底抱怨,一路無話,趕了少許路程,到了水溪村。
水兒的雙手被按住,一道人影在她面前緩緩形成。
那是一只毫無溫度的手,手臂被黑氣包裹,一桿黑色的帥氣的龍槍背在后面。
氣宇軒昂,眉毛凌冽得像刀鋒一樣,仿佛可以割碎人心中的柔軟。
水兒顯然受到了驚嚇,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只強有力的手控制住,無論自己如何掙扎,都不能掙脫半分。
男子冷眼看了她一眼,周圍的溫度都直線下降,水兒渾身血液都凍結(jié)了。
“早這樣不就好了,還費我殺了你的父母和奶奶...”
男子在水兒耳畔輕聲一說,嘶啞的聲音根本不像是人類的喉嚨可以發(fā)出的。
水兒瞪大了眼,想要說話,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男子放聲大笑,笑聲傳遍了整個水溪村,
唯獨除了...那兩個守衛(wèi)。
黑龍槍尖在水兒細小的胳膊上輕輕劃了一下,盡管傷口很小,但是與水兒細小的身軀來說,卻觸目驚心。
傷口從手掌蔓延到胳膊肘,呈“S”形的傷口上浸出細細血珠。
院子里的雜草在黑霧中消失,就像水滴重歸大海一般被黑霧吸收。
地上露出的一小塊骨頭此刻也顯現(xiàn)出來,那不是人的骨頭。
周圍的土元素被湮滅,當整個骨架出土時,一切沉靜都被打破了。
森森白骨上冒著白汽,周圍的水蒸氣被液化,溫度低到令人無法忍受。
黑龍發(fā)出一聲低吼,男子身上浮現(xiàn)出一層黑色鱗片,黑色的帝王睜開了眼睛。
傷口上的血珠被一股黑氣引導,慢悠悠飄到骨架上。
骨架散發(fā)寒光,但隨著血珠的涂抹,寒光漸漸消散,白色的骨質(zhì)一層層褪去,泛著黑色金屬光澤的暗金骨骼褪殼而生。
水兒臉色很差,本來體弱多病的她在身體被劃傷大口子失血之后,陷入了昏迷。
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這不單單是身體消瘦,就連骨骼也開始萎縮。
“混血種的鮮血,雖然比不上龍族,但多少有些龍族血脈,只能算是是強差人意。”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黑龍發(fā)出更急促的低吼,血之氣的引導更加快速,血液如同發(fā)絲一般源源不斷輸送到黑龍骨骼之中。
黑龍自然是大喜,黑龍槍的黑龍龍眸中閃爍著跳躍的火花,他看到了自己重新復活的希望。
黑霧不斷聚攏,層層包裹,一桿白龍槍刺入其中。

吳笙小平
本人中考結(jié)束,正式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