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錦央宮燈火通明,殿上的女子,身著龍袍,一臉怒意。跪著的禁衛軍首領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語無倫次地說道:“陛下……恕罪,微臣,微臣該死,臣未能恪盡職守才令賊人乘虛而入,臣一定竭盡全力善后。”
女子聞言勾了勾嘴角,“該死?既然愛卿說了,那朕便成全你。來人禁衛軍首領拓跋征,罪不容誅,處以死刑,秋后問斬,全府監禁,女子收為宮婢。”一旁的婢女聞言手一哆嗦,打翻了一盞琉璃盞,女帝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賜鴆酒。”
女帝拂袖到羽宮,雙手撫摸著一個錦繡盒子,面上是無盡的溫柔,良久:“你不是說我不配擁有這江山嗎?你不是至死都補看我一眼嗎?而今我君臨天下,你就算死了也別想離開我。縱使你愛他那又如何?我就是要你們生不能相依,到死了也不能相偎。”她愈說愈激動,到最后已經是幾經嘶吼,盒子中是她摯愛一生,卻又從不曾得到的少年的骨灰,自欺欺人也好,執念已深也罷,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她眼中人命卑賤如螻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非生而無情,坐擁江山如畫卻是徹夜難眠,閉眼是他決絕的話語,滿地血腥,不錯,她這天下確實是偷來的。
璃國帝位,先帝本已立嫡,誰成想繼位的卻是她最不起眼的公主——慕容芊羽,先帝曾許過先后知畫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用情至深,后宮僅有她一人,后來啊,一次意外,多了一位嫻妃,他辜負了知畫紅燭雙影一雙人的諾言,那嫻妃宮女出身,毫無背景,卻成了知畫心頭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來都會刺的她生疼。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后宮沒有母家支持,沒有帝王寵愛,便是活著也要傾盡全力,好在,上天見她孤獨也想找個人陪她吧,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不承想她與知畫同時產女,太醫一擁而上去了鳳棲宮,她難產,留下一個遺腹子,至死她那夫君,璃國的君王都不曾看她一眼。芊字輩多了兩位公主,眾人捧在手心里的慕容芊露,一個輕如羽毛的慕容芊羽。
她在冷宮中長大,經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爭些什么,從未想過,可她,那個比她早出生那么一點點的皇長姐卻總是和她過不去,縱使被她當成丫頭使喚,她也只是笑笑,她想啊,只要活著就好。
“你是想燙死我嗎?”慕容芊露精致的臉上有著不符合這個年級的兇狠,她讓她打來洗腳水,最后慕容芊羽被她那皇長姐逼著和了下去。那一夜,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如同一只鬼,她連活著也不想爭了,緩緩走向那知畫養著紅鯉的池子,“公主殿下,夜深了,這水寒的緊,公主還是莫要任性。”他是第一個喚“公主”的人,在這個太監婢女都能隨便使喚她的皇宮里,他是第一個不曾欺負她的人,他笑的的是那樣好看。
后來啊,她才知道,軒轅陌覃,也是她的姐夫,璃帝膝下無子,立了慕容芊露為太女,而他是帝王欽點的太女王夫,她的存在在璃國算不上是秘密,那夜他奉帝王之令進宮,看到她,一句無心之言,卻改變了她所有的生活軌跡。慕容芊露,軒轅陌覃,站在一處,的確是一對璧人,她卻第一次有了爭一爭的想法,情絲三千,都只為他那最初的溫暖。
帝后知畫下毒謀害帝王最終被沒去鳳印,進了冷宮,小公主慕容芊羽卻以身試毒,分的了一處上好的宮殿,一時間風光無限,以前對她不敬的宮婢見了她連大氣不敢喘,慕容芊露再見到她是已經顧不上什么身份禮儀,不管不顧地撕扯著她的頭發最終還是軒轅陌覃拉開了她,她精致的云髻被扯的凌亂,而她卻毫不在意一般,冷聲道:“你這樣子和鄉野村婦有何區別?你這雙手如何捧得起這大璃的江山?”慕容芊露聞言氣結,揚起手就要給她一巴掌,她卻在慕容芊露之前給了一巴掌,她捏著她的下巴說:“皇長姐對小羽往日的照顧小羽日后必定數倍奉還。”
是夜,已近三更。婢子突然來報,說是軒轅相國之子尋她,她欣喜地幾近瘋狂,她一遍又一遍換著衣裳,理著妝容。“公主好手段。”軒轅陌覃臉上有幾分慍色,眸子深沉。她聞言愣了愣,繼而笑了笑道:“不愧是軒轅家的人,你都知道了?”他冷冷道:“公主的確受了委屈,而今知畫后位已廢,公主可是滿足了?”
“滿足?本宮要這大璃
江山。”
他聞言愣了愣道:“這大璃的江山公主還不配,若是新皇繼位新皇不是芊露,那我軒轅一族必定傾盡一族之力,哪怕是背負上亂臣賊子的罵名。臣言盡于此,公主好自為之。”
這一夜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她說她不配,呵呵。被帝王萬千寵愛的知畫倒臺她那一碗陷害的毒藥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堂堂一國之君怎么看不出她那拙劣的伎倆?說到底害了她還是家族的勢力,一句功高蓋主多了多少亡魂?
金戈鐵馬,兵臨池下,千鈞一發之際卻在長公主府搜到了通敵信件,這當然是她的手筆,帝王氣結,本就疾病纏身的他沒有撐過那一夜。長公主被俘,她暫時理政,喪期過后她正式登基,天降瑞雨,四海皆慶,唯有軒轅一族起兵,擁長公主為帝,她靜立良久,終究是下令滅了軒轅一族。他對慕容芊露的承諾。
天牢深處,滿地狼籍,她當著他的面將他心愛的姑娘削肉剔骨,她以為他們之間隔著的只有一個慕容芊露,可是在慕容芊露死絕的時候,他咬舌隨她去了,臨死之前他對她說:“偷來終究是要還的,你不懂愛。”
他至死都不愿再看她一眼,若是要她看他與別人雙宿雙飛,她做不到,與其這樣,她寧愿他死,那樣他的尸骨至少是屬于她的。
女帝心狠,暴政之下,百姓揭竿而起,一代女帝崩,前塵往事,一代傳奇皆歿于塵埃。有人說她癡心如許,有人說她不配為人,只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一生,什么都不曾屬于她。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先帝撫摸著她三千青絲說道:“小羽啊,要好好輔佐皇姐。”是了,先帝遺詔上的名字從來都不是她。
慕容一族,江山易主,外戚持政,扶持軒轅一族的遺腹子為帝,她終究是不忍他一組斷了血脈,放過了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弟,新帝年幼,暴政依舊,歷時十四年。
新帝羽翼豐,清朝堂,肅超綱,追封軒轅一族,前任國相之子軒轅陌覃與長公主慕容芊露合葬一墓,立衣冠冢。他和她終究在一起了。有誰還記得那個輕如羽毛的女子,那個施加暴政的女帝?
新陵之上,一紅衣女子攜酒而來:“偷來的終究是要還的,我還了。這一生我也再沒有溫柔了。”當年她死里逃生,卻將錯就錯,厭倦了宮廷,慕容芊羽真的死了。她攜老酒款款歸,他卻不曾一刻屬于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