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在一聲清嘯聲中振翅而飛,無數的小鎮居民艷羨地看著那飄逸絕塵的仙鶴沖入云霄,他們沒有看到,坐在仙鶴背上的陳小牛,不,陳真,也心情頗為復雜地看著腳下愈來愈小的鎮子。此次回北青,他清楚自己原本波瀾不驚的人生曲線就要就此改變了。
說不上來什么感受,有一點激動,也有一些不安。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陳真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抬頭問道:“師父,我為什么突然一下變得那么厲害?”他有些忐忑,平日里他也聽過很多志怪奇聞,有個詞怎么講?對,鬼上身,莫不是自己被鬼上身了吧?
齊一勿不知從哪摸出一個酒葫蘆,喝了一口后滿足地嘆了口氣:“很多人認為,心中無圣乃大逆不道,其實不然,如果你本身就是圣人,自然也會心中無圣。”
陳真一聽,有些高興,原來我這么厲害,他美滋滋地想道。
“圣人飛升以后,都會留下一些后手,來防止自己意外死亡。一般來講都會留下一道轉世身,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應該就是某位圣人飛升后留下的轉世身。”還沒等陳真欣喜,齊一勿一盆冷水就當面潑了下來,“不過先前那一戰,應該是你在生死之間激發了圣人遺留的力量,現在那些力量都消耗殆盡了,換而言之,你小子現在變回普通人了。”
本來有些膨脹的陳真聽聞此言頓時泄了氣,這都什么事,都不讓人高興得久一點。
“那我是誰的轉世身?他厲不厲害?”陳真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個,不太好說。”齊一勿遲疑了一下,“圣人的轉世身并不是強取別人身體的奪舍行為,而是留下一道意識進入因為意外死去的胎兒中,激發它們的生命力,從而順利轉世投胎。”
“這種轉世身都會具備圣人的記憶,而你根本不具備任何修仙相關的記憶,甚至不識字......”齊一勿摸了摸長須,“但是你又確實具備圣人遺留的力量,所以可能那位圣人隕落的時候十分慘烈,神魂俱滅,導致遺留的意識也遭到了重創,遺失了記憶,只帶著力量轉世了。”
“啊?”陳真一聽有些傻眼,自己原來死得這么慘?他不自覺就把自己代入到了那位“慘死”的圣人之中。
齊一勿寬慰道:“這是好事,你不必在意,圣人雖名中有圣,但做事不一定磊落,很多年前就有人被圣人的意識強行奪舍,所以沒有圣人意識殘留說明你就是你,你就是陳小牛。”
陳真默默點頭稱是,心中吐槽道,修仙界太危險,幫助人可能會被業障纏身,不幫助人可能會被強行奪舍,真難啊。
“我們到了。”齊一勿慢悠悠地說道。仙鶴的翅膀劃破云海,直直墜了下去,陳真嚇得急忙閉眼,抓緊仙鶴的幾撮毛,生怕自己滑下去。
待他再睜開眼時,已經站到了青石板上,他環顧四周,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北青的小院子里。黑檐青墻,透著十足的清涼,跟他走的時候別無二致,一塵不染。
“師父,不是說山中有罡風,所以禁飛嗎?”陳真有些不解,怎么直接飛進來了呢?
“吹不死。”齊一勿只回了三個字,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微笑著詢問道,“對了,我也有百余年沒有收徒了,如今收了你,還是送你件禮物比較好,你想要什么?法寶?還是功法?”
陳真想了想,有些生疏但無比認真地行了一禮:“師父,我在山下結識了一位朋友,他實力很強,天賦也很好,所以可不可以讓他也進入北青宗修行?”
齊一勿一愣,笑道:“你是說李六爻?實力極強天賦極好?”
陳真有些羞赧,硬著頭皮講道:“是的。”
“罷了罷了,你們這些小鬼。”齊一勿微嘆著擺擺手,“明日起我給你們上課,今天你就帶著他到處轉轉吧。”說罷他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庭院內。
你們?陳真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熟悉的公鴨嗓已經在身后響起了:“還算不錯,還記得小爺,沒白疼你啊。”
這聲音陳真再熟悉不過,他回過頭見李六爻懶洋洋地躺在躺椅上,俊美的眸子微微瞇著,盡管他努力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樣,但臉上的欣喜根本遮掩不住。
“爻哥!”陳真頗有些激動,原來李六爻已經被師父帶上了山,師父真是個好人,他幸福地想著。
兩個人面對面傻笑了一會,李六爻神情一肅,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朝著陳真行了一禮:“陳小牛,你助我拜到北青之情,李某無以為報,我李六爻立下誓言,從今日起我視你為親弟弟,雖不是同年同日生,但若是死,我一定死在你前面。”
陳真頓時慌亂無措起來,他學著李六爻的模樣行禮,回道:“我也一樣。”
李六爻薄唇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傻樣。”說罷他重新抬起頭,剛才正色的模樣瞬間收起,他懶洋洋地走到陳真身邊,說道:“走,帶我四處轉轉去。”
齊一勿立在遠處,遙遙望著勾肩搭背的兩人,隨后抬起頭看著三座佇立的圣人像中的一位,那座參天巨像是一位書生模樣,一身儒袍,手持書卷。
齊一勿看了一會,喃喃道:“他是你嗎?”
......
入夜,陳真坐在院中吹風,靜靜地凝望著杯中的水泛起一點一點的漣漪。自從清醒以后,那日他仿佛能洞察天機的視力就消失不見了,蚊蟲還是飛的極快,看都看不見,天還是那么深邃,大恐怖的影子再也沒出現過。
他又想起了那個鮮活又生動的憨實漢子,葛琛。
事后陳真也詢問過齊一勿,但即便是他也沒有發現葛琛的尸體在何處。那個平日里嬉笑怒罵的人就那么突兀地消失在了平原上。而對于秦武,他倒沒有什么多大的感覺,既沒有第一次殺人的恐懼,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
“想什么呢?”李六爻在他身邊坐下,伸直兩條腿,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我在想琛哥。”陳真輕聲回道。
李六爻冷哼一聲,說道:“小爺叫他葛二蛋真是沒叫錯,又憨又傻,明明能跑,非得沖上去找死......”說著說著,他也沉默了。
兩個人就坐在那里,不知看向哪里,院中只有微風拂過的聲響。
李六爻站起身,將陳真面前的杯子拿起,雙手握著朝著某處行了一禮:“琛爺,這回不叫你二蛋了,我叫你一聲爺,你是我李六爻見過最爺們的人。”說罷他將杯中水一飲而盡,隨后將杯子摔碎在青石板上。
“一路走好。”
陳真剛想起身,他好像聽到了葛琛憨厚的大嗓門,葛琛好像在嘲笑李六爻終于服了回軟,陳真猛地回過頭去看,卻見是院中的榕樹在風中緩緩抖動著葉片,根本沒有人。
......
次日,陳真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前,望著坐在他對面正在剔牙的齊一勿。
“師父,爻哥呢?”陳真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哦,他就在隔壁。”齊一勿說道,“來,把手腕放上來,讓我看看你的氣海。”
陳真猶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氣海是什么樣子,所以他很是忐忑,擔心自己被直接趕下山。說來奇怪,之前他巴不得下山,如今倒是恐懼起來了。但他還是把手放到了桌上,齊一勿兩指搭了上來,微微閉眸。
陳真頗為緊張地注視著齊一勿的臉色,齊一勿只是閉著眼睛,看不出什么神情變化,半晌后他睜開眼睛,微笑道:“好了。”
“師父,我的氣海怎么樣?”陳真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的氣海?”齊一勿沉吟了一下,說道,“你根本就沒有氣海。”
陳真頓時心頭一緊,急忙問道:“怎么可能?不是說每個人都有氣海嗎?”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齊一勿撫須道,“你的體內出現了一些......我也有些搞不懂的東西,你自己看看。”
陳真閉上眼,心神沉到丹田處,只見本來空空蕩蕩的丹田多了許多晦澀玄奧的字符,陳真數了數,恰好十六個,跟那日出現在天空中的金字一模一樣。只不過現在這些字顏色極為黯淡,如果不仔細瞧他根本就看不見。
“這是?”陳真睜開眼,有些愕然。
“藏經閣二樓的真跡你知道是誰留下來的嗎?”齊一勿指了指外面,講道,“是開宗的圣人之一,靜春先生所留。我也曾經翻閱過,上面卻是空空如也,沒有一個字。你下山前跟我說過的,會跳舞的字,便是它們吧?”
“是的。”陳真點點頭。
“此事不許對任何人講起,包括李六爻。”齊一勿正色道,陽光從窗外碎進,陰影恰好籠罩了他的半邊臉,顯得無比嚴肅。
陳真嚇了一跳,趕忙應道:“是,師父。”隨后他有些苦惱:“師父,那我沒有氣海該如何修煉?”如今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他也明白修煉的基點便是氣海,沒有氣海便無法容納元氣,這就意味根本無法修煉。
“修煉?不著急。”齊一勿微笑了起來,笑得極其賊眉鼠眼,他手掌在桌上撫過,一摞厚書憑空出現,齊一勿輕飄飄的話讓陳真神色驟變,“我先教你讀書習字。”
“看去吧,看不完不許吃飯。”
“是,師父。”陳真愁眉苦臉地抱起書往外走,他最怕這些字多的了,看著就頭暈腦脹,但師父發話了,沒辦法啊。
望著失魂落魄的陳真遠去的背影,齊一勿的笑容也逐漸收斂。他的身后走出了一位手持戒尺的嚴肅老人,先前陳真一直沒發現房間內其實還有一人。
嚴肅老人注視著齊一勿,慢慢講道:“這孩子是世間的一個變數。”
“我知道。”
“變數從來不會單獨存在,他會引來什么東西,是你我都看不到的。”嚴肅老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齊一勿,身形慢慢消散了。
齊一勿沒有說話,摸出酒葫蘆喝了一口,微微瞇眼。

崔玖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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