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在秘境中的北青眾人完全不知宗內(nèi)發(fā)(fā)生了如此大事，時間修正到幾日前。

　　“完顏師妹......”欲與完顏檸搭訕的修士還未說完話，就見那道倩影飄然而下，沉入林中，不見蹤影。

　　長老斜瞥他一眼，講道：“諸位報一下姓名然后就可以出發(fā)(fā)了，三日后于此地集合。”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急匆匆沖了下去，后面還跟著蔡年粗獷的聲音：“陳真師兄等等灑家。”隨后蔡年高大的身子追著“陳真”跑去。

　　長老見猴急的兩人微微搖頭，講道：“后面的，慢慢來，不用著急。”

　　林間，蔡年抬頭看了看，確認(rèn)四下無人后，他招招手，前方正在亂竄的“陳真”忽地停住了，化作一道流光飛入蔡年的手中，定睛一看那只是一個精雕細琢的木人。

　　“這陳真要是真如看上去那般良善，灑家往后數(shù)(shù)十年都一毛不拔。”蔡年摸了摸自己茂盛的須髯，先前他一直死死盯著陳真，卻絲毫不知后者是何時消失的，“難道是涉及空間的術(shù)法？”蔡年眼神微凝，十歲的淬骨境，似乎還有空間的術(shù)法，這真是......這真是......

　　“這真是條粗壯的大腿，灑家抱定了！”蔡年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自認(rèn)已經(jīng)看破了陳真的一切偽裝，“陳真師兄，灑家來找你了。”念及此處，蔡年邁步朝著林子深處走去。

　　......

　　一處隱秘在茂林中的小院，十?dāng)?shù)(shù)位北青長老立在那里，戒備地望著小院正中央擺著的那把椅子，一名面容狠厲的漢子跌坐在那里，他的面上貼了一道黃符，鐵鏈纏住了他的四肢，琵琶骨也被打了個對穿，但他沒有絲毫掙扎的痕跡，頭顱低垂，眼神渙散，像是死去了。

　　“諸位長老。”清冷的聲音于門外響起，一名遮掩面容的少女抱琴而入，她朝著周圍的長老行禮。

　　“小檸來了。”眾長老見完顏檸，也是笑得非常和顏悅色，無他，誰會不喜歡一位天才美少女呢？

　　“這就是吳何嗎？”完顏檸隔著面紗凝望著跌坐在椅子上的那個男人。

　　“就是此人襲殺我北青子弟，不過擒拿時此人不知怎的已經(jīng)神魂萎靡了，我用一道符吊住了他的性命，”一位樣貌端正的中年修士開口道。

　　表面上北青只是對外發(fā)(fā)布了一則不痛不癢的追殺令，實則暗地里派遣了不少長老弟子前去捉拿此人，沒費什么力氣就在云州找到了他，抓到時他已經(jīng)變成了這個樣子，都不掙扎的。眾長老商議后將他帶到了云州秘境，等待完顏檸前往。

　　因為完顏家的秘術(shù)非常適合眼下這種情況。

　　說罷他朝著完顏檸微笑道：“此次還麻煩小檸了，看看能不能從他嘴里撬出些東西。”

　　完顏檸微微點頭，慢聲道：“還請諸位長老回避一下。”

　　“理解理解，本家秘術(shù)施展不可有外人在場。”長老們皆是笑著點頭，隨后魚貫而出，不出片刻整個院子只剩下了完顏檸和跌坐在椅子上的那位漢子。

　　完顏檸放下琴，跪坐于琴前，微微垂首，在她坐下的那一剎那整片天地瞬息靜謐了下來，原本還有些細不可聞的蟲鳴聲，如今都全都斂去，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靜寂。某一刻，完顏檸素手輕撥琴弦，琴聲切切，宛若一道幽深的澗泉在身畔垂落。

　　但見前方的那漢子聽聞琴聲登時渾身痙攣，他本來神魂萎靡的身子開始掙扎，鐵鏈牢牢鎖住了他，所以他只能在椅子上來回扭動，無法掙脫。

　　一道道近乎虛無的清氣從他的頭頂漂浮而出，隨著那些清氣冒出，雜亂的聲音于小院中響起，斑駁的畫面在小院半空快速閃動，那些都是吳何的記憶。完顏檸微微顰眉，注視著那些作惡的畫面，這些東西令她有些不適。

　　琴聲愈發(fā)(fā)急切，畫面閃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完顏檸一言不發(fā)(fā)，但手指已經(jīng)開始顫抖了，看來這秘術(shù)施展起來對她的負荷極大。

　　完顏檸撥動琴弦的手指驟然變緩，不斷閃動的畫面也開始變緩，完顏檸微微顰眉，仔細看著眼前的畫面，只見畫面里是一個洞口，洞很淺，里面只有一堆石頭，說是一個小土坑或許更為準(zhǔn)確。

　　秘術(shù)就是重現(xiàn)(xiàn)吳何的視角，所以當(dāng)日吳何凝視著那個小土坑，今日完顏檸也只能通過他的視角看著小土坑。

　　忽然吳何開口了：“大人。”語氣極其畢恭畢敬，似乎那個空無一物的小土坑里住著一位他極為尊敬，或說是恐懼的存在。

　　然后完顏檸聽見了一道詭異邪魅的聲音，聲音下滿是細碎的沙沙聲，好似有野獸藏在暗處磨牙吮血：“何事？”

　　聽聞這個聲音的剎那，完顏檸頓覺意識恍惚。不對！完顏檸瞬間封閉聽覺，元氣狂涌而出，護住她周身。

　　可封閉了聽覺完顏檸仍然聽到了那詭異的呢喃聲，那聲音無孔不入，似乎就是在完顏檸腦海中響起的，怪異的響動讓完顏檸頭痛欲裂，無數(shù)(shù)雜亂的念頭從她心底不斷地涌出，她忽然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想要用指甲把自己撕開然后品味自己血液的沖動。

　　清心訣！完顏檸當(dāng)機立斷，放棄撥動琴弦，雙手掐印，全力運轉(zhuǎn)清心訣，混亂不堪的顱內(nèi)仿佛有一道冰涼的清泉淌過，瞬息便壓制了叢生的雜念，她強忍著腦海中不斷回響的邪魅聲音，飛身朝著小院門口退去，此術(shù)太過詭異，已經(jīng)不是她能掌控的局面了，她心里很清楚。

　　可剛到院口，腦海中的聲音便停息了，完顏檸扭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卻讓她畢生難忘，吳何跌坐在椅子上的身體飛速腐朽，化作爬蟲般密密麻麻的黑色符咒，下一瞬，那些黑色符咒驟然爆發(fā)(fā)，朝著完顏檸飚射而來，速度太快了，她根本無處閃躲！

　　“破！”一聲厲喝暴起，宛如平地驚雷，一個中年修士瞬間出現(xiàn)(xiàn)在了完顏檸身前，他神色嚴(yán)峻，手中執(zhí)(zhí)數(shù)(shù)張黃符，這些符在此刻都瘋狂地燃燒，龐大的元氣與黑色符咒悍然對抗，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些黑色符咒看起來來勢洶洶，但脆弱不堪，被他的元氣一擊即碎，變成漫天的碎屑。

　　“不對，中計了！”中年修士瞬間反應(yīng)過來，他大吼道，“長老們，速速封鎖此處天地！”一時間天地各處都有北青長老浮現(xiàn)(xiàn)，眾人皆是出手，但那些被中年修士擊碎的黑色符咒借著他的元氣以更快地速度遁去，天女散花般鉆入無數(shù)(shù)在秘境中修煉的修士體內(nèi)，還有少部分符咒破開秘境，鉆入了外界之中。

　　“壞了，出大事了。”中年修士一拍腦袋，他扭頭看向完顏檸，“沒事吧？”

　　“王長老速來！”遠方傳來呼喚聲，中年修士，王長老見完顏檸一聲不吭，連頭都不搖，氣質(zhì)清冷依舊，覺得她應(yīng)當(dāng)是沒事，隨即他放下一瓶丹藥，叮囑道，“快出秘境，把此事稟告宗主，速去速回！”說罷他騰空而起，朝著遠處急走而去。

　　完顏檸立在那里，握了握手中的小玉瓶，沉思了起來，她剛才......忘記解封聽覺了。

　　王言長老剛才說了啥？完顏檸微微皺眉，開始努力辨析唇語。

　　......

　　“靈根草兩株，淬石一顆，破脈花五朵。”幾位北青子弟清點著背籃里的仙草，照著清單上一一比對。

　　“你們看，那是什么？”忽然有人驚呼道，幾位子弟抬起頭，只見原本澄澈的天空突生異象，模糊到有些看不清的漫天黑影朝著幾位子弟飚射而來。

　　“小心！”幾位子弟反應(yīng)絕對不慢，瞬間運轉(zhuǎn)元氣，準(zhǔn)備抵御這些詭異的黑影。但這些黑影在接觸到元氣的瞬間便消失了，剛才出現(xiàn)(xiàn)的一切仿佛幻覺。

　　“消失了？”幾位子弟面面相覷，互相看了看身上，并沒有發(fā)(fā)現(xiàn)(xiàn)什么異樣，體內(nèi)也并沒有察覺到異處。

　　下一刻，一道人影飛掠而來，落在幾人面前，他面容周正，手捻黃符，正是王言。

　　“王長老......”幾位子弟連忙行禮，話音未落，只見幾道符貼在自己的面門上，涼意灌頂，讓幾人都打了個機靈，神智更清晰了幾分。

　　“有什么異樣之處嗎？”見這幾位子弟搖頭，王言微微松口氣，他頗為憂慮地搖頭看向秘境各處，這黑色符咒即便是他也從未見過，北青眾長老已經(jīng)前往秘境各處提防黑色符咒可能引起的騷亂。

　　只是......王言右手立起劍指，低喝一聲：“定！”

　　數(shù)(shù)只手掌僵在半空，王言回過頭，見方才還好好的北青子弟忽然從背后向自己發(fā)(fā)起攻擊，臉上滿是怨毒，嘴里發(fā)(fā)出不明所以的凄厲尖笑。在黃符的定身下他們無法動彈，王言默默地凝視著他們，北青子弟的眼神裹挾著無數(shù)(shù)的負面情緒，混雜在一起，又化作一種純粹的欲望，只一眼就讓人毛骨悚然。

　　這是惡念。

　　王言瞳孔一縮，瞬間放開了定身術(shù)的限制，因為他看到僵在半空中的手掌開始畸形，這些子弟在惡念的驅(qū)使下與定身術(shù)不斷地抗衡，由于掙扎地太過瘋狂，脆弱的骨骼已經(jīng)開始破碎。如果定身術(shù)繼續(xù)(xù)持續(xù)(xù)下去，他們會把自己折騰到骨骼寸斷的，但他們的面孔上沒有一絲痛楚，只有無窮無盡地快意。

　　定身術(shù)消失，這些子弟徑直摔在了地上，破碎的骨骼已經(jīng)不能支持他們站立了。他們試圖抓住王言，但根本觸碰不到。于是他們將目標(biāo)變成了自己，緩緩舉起手掌，就要將指甲刺進自己的肌膚。

　　但他們還未刺到自己前便失去意識，直挺挺地昏過去了。王言收回將他們擊至昏迷的手掌，臉色陰沉。居然是惡念。

　　惡念是一種無法抵御的符咒，它們本身不具備攻擊性，只會勾起人內(nèi)心處最骯臟的欲望，并被其驅(qū)使。典籍有記載，昔年間九州某處曾大規(guī)(guī)模爆發(fā)(fā)惡念，那時還沒有分四宗三門，當(dāng)時的修士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才將惡念鎮(zhèn)(zhèn)壓，只是被惡念沾染的人一個都沒有救回來。

　　“北青！你們在做什么？”震怒的聲音從各處山峰傳來，在秘境中潛修的修士此刻已經(jīng)發(fā)(fā)現(xiàn)(xiàn)此處的異樣了，質(zhì)問聲滾滾而來。

　　“諸位，此地出現(xiàn)(xiàn)了惡念，還請諸位速速離去，或助我北青一臂之力。”王言冷說道。

　　“北青自己的爛攤子自己處......”罵聲未落，那人的聲音就戛然而止，隨即秘境某處爆發(fā)(fā)了極強的元氣，看來這位修士正在與惡念抗衡。

　　圓缺境修士......

　　王嚴(yán)看了一眼，便不再說話，他袖袍一揮，將昏迷的幾位子弟托起，朝著遠處急掠而去。

　　秘境某處的溪澗邊，陳真背著書箱，蹲在地上仔細比對著身前兩株長得一模一樣，但顏色略有分別的藥草犯起了愁。

　　“哪個才是呢？”陳真思索片刻，伸手抓向兩只草藥，算了，全拿了。他手伸到一半，忽然渾身一顫，好像有什么東西鉆到了自己的后背上，他費勁地把手伸到書箱下去撓，卻什么都沒抓到。

　　“蟲子嗎？”陳真剛想起身，就聽到了細小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四處飄蕩，像是耳邊滿是蚊蠅嘈雜聲。陳真豎著耳朵去聽，聽到了無數(shù)(shù)個人湊在自己耳邊低語，每一個人都在快速且急躁地講著自己的話。

　　好吵！

　　陳真試圖捂住耳朵，但他發(fā)(fā)覺捂住耳朵根本無濟于事，一種極為強烈?guī)綴鯚o法遏制的情緒在他的大腦中炸開，頭發(fā)(fā)絲般的真氣瘋狂涌動，但瞬間就被這股浪潮般的情緒沖垮。丹田處的黯淡小字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掙扎了一下，然后又放棄了。

　　陳真雙目赤紅，皮膚下的血管恐怖地凸起，他猛地起身，一腳將眼前晶瑩剔透的藥草死死碾進泥土中，嘴角咧起，露出一個極其夸張地笑容。

　　他狠狠地踩著藥草，但踩了一會又有些不滿足于花花草草了，心中的情緒愈來愈狂躁了。陳真將身上的書箱砸到地上，里面的書卷散落了一地，似乎還是有些不夠，他不自覺地開始撓自己的臉部，尖銳的指甲將臉部撓出道道血痕，血液染紅了手指，忽然他頓住了，他看到前方的草叢里有一個小巧的動物一閃而過，它起伏的脊背和柔軟的絨毛散發(fā)(fā)著怪誕的香味，血液的香味。

　　陳真低吼著，搖搖晃晃地踏出一步，他渴望將那個小東西撕碎，但他的眼神中山閃過一絲清明與苦痛。

　　“不......不對！”他嘶啞地開口，脖子上青筋暴出，似乎講出這幾個字已經(jīng)耗盡了陳真所有的氣力，“我不愿！”他的眼神瞬間恢復(fù)清明，但山洪般的惡念沖擊著他脆弱的意識，他又回歸到了那被惡念支配的狀態(tài)(tài)。陳真的眼瞳在赤紅和清明中反復(fù)閃動，他的意識也于狂躁和清醒間來回掙扎，就像一根不知何時會徹底崩斷的繃緊的線。

　　有一卷上面滿是空白，沒有一個字的長卷，躺在散落了一地的書卷間。陳真似有所感，猛地扭過頭，死死凝視著那卷空白卷軸，山崩海嘯般的腦海中忽然多了一絲清明，像是初晨第一滴墜落的露水，也像是溪澗中飛濺出的跳珠。

　　陳真的眉心處浮現(xiàn)(xiàn)一滴水珠，水珠中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晦澀文字，細細看去，它記載了整篇畫道秘術(shù)，它破碎開來，直直墜入陳真手中，一股溫和平正的暖流順著手掌向上，直直竄入腦中，混亂無比的意識瞬間被這股暖流喚醒。

　　陳真感覺自己的手中多了什么，但他來不及細想，眼前的一切驟然遠去，他眼前又浮現(xiàn)(xiàn)了練習(xí)畫道時的那片混沌天地。

　　天地初開，一片混沌，陳真盤坐于此，心中的雜亂念想化作邪魔，于他的身邊行走，想要吞噬他。

　　但他視而不見，固守心神，伸出手去書寫，以指為筆，以天為紙。

　　他不似在北青時落筆謹(jǐn)慎，而是隨心所欲地落筆，筆走龍蛇，渾然天成。

　　他沒有刻意地去捕捉真氣，真氣自然而然地流瀉而出，那發(fā)(fā)絲般的真氣從指間落下，化作一個“水”字于天地間橫亙。水字微微閃爍，清澈的水流狂涌而出，如同瀑布垂落，陳真帶著絲絲笑意張開手臂，隨即被瀑布淹沒，周遭妖魔皆被瀑布沖散。

　　陳真猛然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氣，他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面前正噴薄出一眼小小的清泉，溫柔地沖刷著自己的面龐，若是......若是自己頭再抬高點，這水流就沖不到自己的臉了，這水流持續(xù)(xù)了大概數(shù)(shù)秒，化作一個“水”字靜靜地躺在書卷上。

　　陳真微微有些羞慚，這怎么跟剛才看到的不太一樣，效果未免差得有些太多了。他坐起身，有些難受地拽了拽微濕的胸襟，他看到自己的身旁還有一個已經(jīng)潰爛的黑色符號，那符號正在緩慢消散。

　　陳真有些警覺地意識到剛才自己腦中混亂無比，恐怕就是拜這東西所賜。他立刻坐得遠了些，眼見著那玩意徹底消失，才微微松口氣。

　　隨即他才有些開心地握了握手，畫道終于入門了！

　　這一握之下，陳真忽覺手中有異物，他低頭查看，只見右手間橫著一桿坑坑洼洼的筆，筆頭都有些干枯分叉了，這讓陳真想起了小時候村里狗啃過的樹枝，頗為相像。

　　這是啥？陳真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邊，一個須髯茂盛的漢子正在林間穿行，忽然他猛地回身，蒲扇般的手掌猛力一拍，狂暴的沖擊力瞬間掀翻了周遭數(shù)(shù)十顆樹木。

　　不過蔡年沒有理會，他攤開手掌，只見一個黑色的符文正在掌間緩緩消散，神色微微一變。

　　這是蚊子嗎？這么大？

　　......

　　京城深處，一處小涼亭，有兩人正執(zhí)(zhí)黑白對弈，只是表情各不相同。

　　執(zhí)(zhí)白者面色沉凝，肅然地盯著棋盤上的縱橫排列，觀棋盤上的局勢，白子已將黑子團團圍住，隱現(xiàn)(xiàn)圍殺之勢，但執(zhí)(zhí)黑者面帶微笑，對于已現(xiàn)(xiàn)頹勢的黑子毫不在意，他饒有興致地望著棋盤旁的玉如意。

　　猶疑許久的執(zhí)(zhí)白者終于落子：“困局已定，如何破局？你輸了。”他笑著抬眼，有些得意。

　　執(zhí)(zhí)黑者無奈地搖搖頭，正欲投子認(rèn)輸時，他忽然一怔，扭頭看向遠方。明明此刻他的眼瞳是睜開的，卻給人一種他又睜開了一次眼睛的怪異之感，他望見天邊浮浮沉沉的混沌色下多了一抹水痕。

　　“怎么了？”執(zhí)(zhí)白者問道。

　　執(zhí)(zhí)黑者收回眼神，微笑道：“沒什么。”

　　他執(zhí)(zhí)黑落子，沉靜地說道：“陛下，承讓了。”

　　執(zhí)(zhí)黑者急忙看向棋盤，只見這一步落在了一處看似無關(guān)緊要之地，但細細去想，卻又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一步奇妙無窮。執(zhí)(zhí)黑者苦苦思索但不得，他看不穿這一步的后手，半晌后他眉頭一舒，丟子道：“是朕輸了。”

　　執(zhí)(zhí)白者帶著淡淡的笑凝視著面前的執(zhí)(zhí)黑者，或者說，他看得是當(dāng)今一統(tǒng)(tǒng)九州的大隋皇帝，隋武帝！

　　隋武帝拾起玉如意，在手中細細把玩，似是隨口問道：“國師，朕看你方才是要投子認(rèn)輸，為何最后你改變心意走出了那一步？”

　　國師沉吟了一下：“貧道只是忽然覺得，今日這棋輸不得。”

　　剎時周遭陷入一片寂靜，蟲鳴之聲也細不可聞，隋武帝的臉龐隱在陰影之中，分辨不出表情，國師穩(wěn)(wěn)坐在對面，神情淡然。

　　“國師棋藝果然高超，恐怕天下無一人能出你左右。”隋武帝忽然笑了，寂靜破裂，蟲鳴聲不絕于耳。他隨手將玉如意朝著國師丟去，起身離去了。

　　國師接住玉如意，靜靜地凝望著那物件出神。

　　“命數(shù)(shù).......”國師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