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邊。
江黎迷迷糊糊地痛吟了聲，感覺身子骨要摔散架了，還有只濕漉漉的不明物體在身上亂動。
誰在我身上亂摸啊……等下！之前陸無凡說要把我送到萬魔窟……萬魔窟！
江黎猛地睜開眼。
預想中的陰森場景并未出現。
只看到一個衣服破舊滿是補丁的少女驚慌地縮回了手，轉身就要逃走。
“什么人！？”江黎戒備地拿起邪染，在少女逃跑前，橫在她的脖子上。
“蕭，蕭雨婉……”少女頓住身體，怯怯地道。
江黎觀察了下，沒發現這少女身上有什么異常，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在心里問了下邪染：“她是魔么？”
“不是。”邪染在心里回應道。
江黎這才松了口氣，看著少女，“你剛才摸我做什么？”
“我在河邊洗衣服，看你從天上摔下來，以為你死了……”
江黎眉毛一挑，“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看你衣服料子挺好，臟了怪可惜的，就想替你洗洗……”
“……”江黎默默看著她。
少女臉紅地低下了頭，“……然后拿回去，補補被子……”
“不過你放心！”少女猛然抬頭道：“我拿完衣服以后，會負起責任，好好地把你埋了的！”
那我真是謝謝你啊……江黎眉毛一抽，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無魚村。”
為什么叫無魚村……水至清則無魚？
江黎看了清澈的小河一眼，卻也沒再多問，“你知不知道，牛角村怎么走？”
陸無凡已經到了青城，離牛角村沒有太遠，他想盡快回到牛角村，確認村民們的安全。
“牛角村，那是什么地方？”少女明顯有些迷茫。
江黎想了想，牛角村確實偏僻了些，“青城呢？你聽沒聽說過青城？”
少女搖頭。
“恒國呢？大恒你總知道吧？”
少女依舊搖頭。
江黎嘆氣，“算了，我去問別人。”
“等下！”蕭雨婉叫住江黎，“要不你去問我爹吧，他是村子里最博學的人，的弟子！”
……
回村的路上，江黎抱著裝滿衣物的木盆，跟在少女的身旁，看到有幾個村民在見到他們后，默默地跟了上來。
他們只是默默跟在二人身后，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手。
江黎問蕭雨婉是怎么回事。
蕭雨婉說，可能是沒見過你這么好看的外鄉人。
江黎覺得有道理，但還是很懷疑。
隨著二人前進，越來越多村民加入了尾隨的隊伍。
“這些村民……是魔？”江黎看著后方那些略顯詭異的村民們，默默在心里問道。
“是人。”邪染答道。
“萬魔窟里，怎么會有這么多人？”
“魔，是需要載體的。”
江黎看了眼村里的屋子，雖然不豪華，但并沒有什么大規模破壞的痕跡，“他們生活在萬魔窟里，似乎并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豬圈里的豬，活得不也挺安逸？”
江黎沉默了下，“你們魔難道沒有自己的身體么？非要奪舍別人？”
“不是奪舍，我們只是與身體原主簽訂契約，然后再借用他的身體而已。”
“這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有！”邪染嚷嚷道，“我們魂魔族是最有契約精神的種族之一，絕不會去做奪舍那種野蠻的行為，只是借用！”
“呵呵，”江黎冷笑了聲，“照你這么說，之前那個畢財主，他把幾百個人吃下了肚子，是在借？”
“沒錯。”
“那葉小七體內的魔，吸干人血，也是在借？”
“對的。”
“你說魂魔族有契約精神，那應該也知道有借有還的道理吧？”
邪染點了點頭。
“打算什么時候還？”
“債主來要，自然就還了。”
“可他們都死了，怎么來要？”
“那是他們的事，”邪染道：“他們自己不來要，總不能怪我們吧？”
“……所有的魔都像你這么不正常？”
邪染道：“按照魂魔的標準，我確實很不正常……”
江黎剛要點頭，就聽邪染繼續道：
“但按照你們人類的標準，其實我才是最正常的那一批。”
“我怎么沒看出來？”江黎道。
“起碼，我在和你講道理。”邪染道。
“歪理。”
“道理。”
“歪理！”
“歪理也是道理！”
江黎氣得哼了聲，不和它吵架了。
前面的茅草屋，就是少女的家。
挺干凈的，各種意義上都很干凈。
家徒四壁。
少女推開門，見到屋里的景象，驚慌尋找著，“我被子呢？好不容易才縫起來的小被子呢？
沒了它，這個冬天該怎么過呀？
娘的靈位也不見了！”
她翻來覆去地找。
“雨婉，不用找了！”一個面如冠玉、穿著一身新衣的中年男人走進屋里，道。
“爹，咱家遭賊了！”蕭雨婉道。
“沒有賊，”中年男人看著她，面色平靜，“是我燒的。”
蕭雨婉臉色一白。
“為什么？”
“因為你，以后再也用不上了！”一名老者走了進來，他的身后，跟著幾個精壯的村民。
門外，站著更多的村民。
他們已經把這個小破屋重重包圍了。
“用不上是什么意思？”蕭雨婉道。
“蕭雨婉，三年前，你以為母守孝為由，拒絕嫁給我那小侄。
現在三年之期已到，你嫁還是不嫁？”
“你侄子早就死了，我才不嫁尸體！”蕭雨婉道。
江黎聞言，微微皺眉。
“你不嫁我侄子，也不是不行，”老者道：“可河神大人發了話，如果三日內不獻祭一個少女，就再也不降下圣水，為村民們治病……你看？”
蕭雨婉臉色愈發蒼白，老者這句話已經把她放到了村民的對立面，想不答應都不行。
江黎見狀，輕輕放下木盆，走到蕭雨婉身旁，看著老者，問道：
“你們有病？”
在場的人都驚了。
一個孤零零的外鄉人，當著全村幾百人的面懟村長，這是何等的膽大妄為？
身旁的幾個精壯漢子正要發作，被老者攔住。
他平靜地看向江黎：“不知少俠是什么意思？”
“有病找我啊！”江黎道，“我是郎中，沒準能幫你們治治！”
“我們有河神賞的圣水，能治百病，用不著勞煩少俠。”
“原來如此，沒想到這河神還是個神醫……”江黎捏著下巴，“可是我不明白，治病便治病，要一個女孩子做什么？
我師父可從沒教過我，女人也能入藥。”
村民們面色不善。
“外鄉人，蕭雨婉是我們村子的女人，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既然她是你們村的人，為什么要逼著她獻祭給河神，有想過她的感受嗎？”
“不把她獻祭出去，難不成要讓我們的孩子送死！？”
“所以你們，就讓別人的孩子送死？”
村民冷哼了聲，“這件事蕭先生已經同意了，我們之后會好好感謝他的！”
江黎看向蕭先生，“蕭先生，
你同意了？”
蕭雨婉抬頭看著自己的生父，眼中帶著最后一絲希望。
蕭先生臉色有些不自然，“女兒啊，這都是為了大義……
河神開心了，村民們才能得救……”
巴拉巴拉。
蕭雨婉聽著生父的長篇大論，低著頭，看不見表情。
“爹，您這靴子，是新買的吧？”少女突然笑了，“挺不錯的，以后再也不用露腳趾了，
真好！”
蕭先生臉色一青。
“不過您放心，我不會讓您為難的……”蕭雨婉說著，眼圈漸紅。
“等一下！”江黎道。
“外鄉人，人家自己都同意了，你再多管閑事，小心我們不客氣！”精壯漢子握著拳道。
江黎沒有理他們，只是看著蕭雨婉，“你真的同意嗎？”
蕭雨婉看著這個相識不久的少年，
“你走吧，我不想連累你，”蕭雨婉道，“很抱歉，不能幫你指路了……”
“我問你，同意，還是不同意？”江黎認真道。
“這問題，有什么意義么？”
“同意！還是不同意！？”
“我爹已經把我賣掉了，我不同意，又能有什么辦法！？”
“我明白了，”江黎輕輕點頭，轉頭看向蕭先生，和堵住門口的幾百村民，
“她說，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