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逢

　　思瓊說：她很小的時候，表姐和表姐夫正是熱戀時候。他們常帶她玩，愛她，寵她，給她買玩具，買零食，買衣服?？墒?，有一天，表姐出事了。家人的悲痛是當然的，時間總會淡化一切。沒有想到的是，表姐夫受到的打擊比誰都深。他喪失了對生活的熱情，工作是為了生活，不然他早就丟下了。雖然他的大部分生活內容沒有改變，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不過是強撐著。一兩年過去，大家還覺得他總會恢復精神，可是，這一來就有近十年，不間斷地來思瓊的大姨家，象過去一樣問有什么事需要他做，有時也到表姐的房間去坐著。呆夠了就走，從來不和他們談起未婚妻。大人們勸過，給他介紹女朋友，但是，他就是用沉默來回答大家。因為怕強制他，反而更糟，也不敢過于逼緊。

　　阿儂沉默半天，說：“真是叫人難過，世上就有那么多不幸。”又瞅住思瓊笑，“這么一來，有你什么事？”思瓊笑道：“還用說嗎——哎，你是沒見過我的準表姐夫，他特別有男士風度，書卷氣和英雄氣比例剛好，又穩重又幽默，總之是少有的好男人，和這些生猛的BOY比較起來，那是萬分的有磁力?！卑z吃吃地笑：“這么說來，你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燈泡了？什么樣的男人讓你挨號等著？請來我見見。”思瓊嘆氣：“唉，你說我表姐都去世這么多年，他不找女朋友我不反對，可是，我長大了呀，總該替我想想呀。”阿儂笑得更厲害：“真不害臊，你長大了人就得改主意？你有什么好？”思瓊說：“表姐夫跟別人說話極少，和我卻說得來，而且，有一次，和我說起表姐，還露出笑影了呢。有空的時候，我就陪他去海邊，我表姐以前和他常去的地方。那時侯，我看他心情就好多了?！薄澳敲凑f，你是單相思嘍？”“什么單相思，這叫蓄勢待發，水到渠成。哎，你呢，交代給我聽聽?！卑z微微一笑：“我？你還不知道，別人不擔心，我還怕自己的心，確切地說，是別人的心受不了呢?！薄澳悻F在不是好好的了，把心放在心窩里，大膽地去愛吧！大不了再跟誰換換?！卑z苦笑不得地瞪她一眼：“快別說了，復習吧?！?p>　　她們看書的時候，微微地起風了。阿儂坐在那里，膝上是一本書，可她卻沒看進去。梧桐搖晃著枝條，花影在阿儂身上搖曳，一朵花從眼前墜落，地上傳來一聲微響。什么鳥棲上枝頭，它靈活的小眼睛瞥見了阿儂，嗖地一聲又飛走了。阿儂暗暗問自己：愛情是必需的嗎？這一夜，她忽然做了一個夢，和從前的夢相似，又不相似，總也理不出個頭緒。

　　“五一”放假，思瓊說阿儂該四處走走，尤其她那么喜歡北方，喜歡海。阿儂就同意了。她們就到思瓊的家里，不耽誤玩，還不必多花錢。一天一夜的火車終于到了終點，她們背著簡單的背包，輕快地在人群中走，忽然，思瓊跳起腳來喊：“在這里，哎，這里！”阿儂隨著思瓊的眼睛看去，一個男人正朝她們走來。阿儂小聲問：“誰啊？”思瓊一面朝男人招手，一面匆匆說：“就是他?！比缓笥蒙缃豢谖钦f：“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同學何夢儂，這是我朋友藍橋石?！卑z瞪大了眼睛，看著藍橋石，也許想起了思瓊的那些話，差點忘了伸出手去。思瓊在中間挽著阿儂：“走，回去再聊?！彼{橋石替她們提著包，走著，問：“車上擠吧？”思瓊說：“還好，就是沒法睡，困死我了。”但是她的聲音卻很愉快，步子也很輕盈。藍橋石又向阿儂說：“也累了吧？”阿儂也客氣地回答：“不累?！笨墒撬龑嵲谟行┢v，心跳得厲害。思瓊聽出藍橋石沒有稱呼，說：“叫她阿儂，很動聽的名字。”藍橋石招來出租車，果然很自然地開了門，讓她倆坐定，自己坐到前面。阿儂倚在后背上，眼皮都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