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幾年的時候，特別是九三年往后，計劃生育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白尹杰父母雖說是城里人，但思想上還比較傳統(tǒng)，生一個女娃，比不上男娃，少不了再生。

　　可再生一個，那就屬于超生，為了不被罰款，白尹杰父母建議把小白先送到鄉(xiāng)下姥姥姥爺家。

　　想也知道，李藝彤一百個不愿意，天底下哪有把自己孩子往外送的道理？

　　而實際上，送到鄉(xiāng)下還是白尹杰爭取來的，他的父母本打算把小白送人。

　　簡直是笑話，幾千年來，生孩子送人的事情，常有發(fā)生，他們家也不是特例。

　　也許就在李藝彤哭鬧的時候，更多鄉(xiāng)下人還在滿世界尋找愿意收養(yǎng)自己孩子的善人。

　　哭鬧歸哭鬧，李藝彤只能選擇妥協(xié)，她本有別的路走，只是想象不到而已。

　　一年后，小白開始斷奶，現(xiàn)在看來，斷的有些早，可那時，能喝上一年的奶水，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李藝彤把孩子送回鄉(xiāng)下，好在外公外婆還不算太老，照顧個小孩應(yīng)當是手到擒來，舉重若輕地。

　　二老也相當愿意，李藝彤離開家后，他們也像是失去了活力一樣，想不到去旅游，更別說特殊活動了，每天干活、休息，日復一日。

　　閑了，就找個地方坐著、躺著，一躺就是一天，情況好點還能跟別的老人說說話。

　　現(xiàn)在突然多了一個小娃娃，生活像加了作料一樣，別提多開心了。

　　轉(zhuǎn)眼，五年光陰閃過。

　　六歲的白小白該上小學了，長時間的鄉(xiāng)下生活，讓小白學會了一嘴土話，這土話也是奇特，不管男女，說起來都是嗓音自然渾厚高亢。

　　外婆找來一塊布料，縫出個布包來，給小白當書包用，小白拿到布包，高興的上躥下跳。

　　這年，姥爺帶著她進了本地一座小學，小學不大，該有些破爛，傳說，這里本來是一座寺廟，后來給拆了，就地取材，建了這所學校。

　　這種事情，小白也只是聽個奇特。

　　沒多久，她的父親給她買了一個書包，粉色的，她撅著小嘴把書包扔到一邊。

　　白尹杰雖然每年都會來看小白，但對她來說，這個人更像是某個客人，還是特別不客氣的客人，在小白眼中，白尹杰的笑容里充滿了某種索求。

　　孩子的直覺就是這么靈敏。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白尹杰這個男人跟每次到家里問話的男人沒什么不一樣。

　　那個男人是誰？

　　白小白曾親眼目睹他把鄰居家的大白豬牽走。

　　后來每次他要來的時候，村里就雞飛狗跳，每家人都把孩子往野地里攆。

　　“老馬虎來了！快跑！躲野地哩！”這句話伴隨了白小白的童年。

　　她敢要書包么？

　　本來簡單的事情，如今何其復雜。

　　白尹杰特別喜歡小白，每回來鄉(xiāng)下他都會抱著小白一頓猛親，換來白小白無情的巴掌。

　　幾乎每次，白小白都是一臉驚恐，完了就是一頓大哭。

　　為這事兒，白尹杰不少埋怨自己父母，自己的孩子看見父母竟然會害怕，說出去誰會相信，可這又能怪誰？

　　這年，李藝彤終于又懷孕了，她去做了b超，是個男孩，李藝彤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她也怕，萬一再懷個女孩，少不了要人流，醫(yī)院里這種事情太多了，不少少女因為人流，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難以理解？

　　我也難以理解，人流而已，為什么有的少女會為此發(fā)瘋呢？

　　遙想過去，每一代人都在被世界刷新底線。

　　或許在上一代父母眼中，動輒人流的行為，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說不得已經(jīng)在心里打上了失格的標簽。

　　新生兒出生，白小白已經(jīng)七歲了，這年，她順利的通過了升級考試，成了二年級學生。

　　農(nóng)村里是沒有幼兒園地，那時每次升級還要經(jīng)過考試。

　　小白的弟弟取名白楊，自然也是李藝彤的主意。

　　小白楊出生兩個月后，李藝彤就迫不及待的把他抱回鄉(xiāng)下。

　　來到老家，李藝彤滿肚子苦水，趴在她媽身上那個哭啊。

　　這次，她有一年多都沒回來了，家里今年蓋上了磚瓦房，本來這是好事，但此時卻讓李藝彤更加委屈起來。

　　女人的感情真是難以捉摸。

　　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哭。

　　白小白此時正在村東口的樹上掏鳥窩，聽人說她媽回來了，忙不迭的跑回家。

　　李藝彤看見白小白一身不知從哪里搞得黑一塊紅一塊的臟灰，拉過來就打，專打屁股。

　　二老拉都拉不住。

　　也是，白小白太野了，跟個二小子一樣。

　　這種事兒她經(jīng)歷的也不少，挨打就哭，就完了，哭了就不會再挨打了。

　　這招，小白是屢試不爽。

　　有時候李藝彤打著打著自己趴那兒哭了起來，她還得去安慰。

　　初次見自己弟弟，小白沒什么感覺，她沒有這種觀念，只覺得好玩，親切。

　　小白楊見到白小白也表現(xiàn)得很開心，也許這就是小孩子之間的吸引力。

　　白小白目前還是個黑戶，而她的弟弟早便入了戶口本。

　　白尹杰雖說是城里人，但也是身不由己，基本花銷都用在了生活保障上，要把小白入戶，也不是簡簡單單交個罰款的事情。

　　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生活越來越好，風口也慢慢過去了。

　　因為比較聰敏，小白十歲那年，便從小學畢業(yè)，該上初中了。

　　她父親也終于可以把小白入戶，便叫她等著，誰知天公不作美，一場席卷天下的瘟疫突然爆發(fā)開來。

　　入戶的事情就給耽誤了，小白的學業(yè)也擱淺了。

　　等到夏末，小白準備入學的時候，老天又連續(xù)降了許久大暴雨，洪水肆虐而來，她不得不閑賦在家。

　　一直到十一歲，她才真正入了城市戶口。

　　當時，一家人來到鄉(xiāng)下，準備把小白接到城里居住，十一歲的小白發(fā)起牛脾氣，好說歹說，就是不愿意。

　　免不了一場哭鬧。

　　好么，眼見著小白被拖上車，一村的小娃娃都是雙眼通紅，嗚哇哇的要跟白尹杰拼命。

　　他不知道，白小白可不是一般人，閑在家的這一年里，整個村的小伙伴都被她納入麾下，成了她的小弟。

　　自小，白小白就知道自己在城里有個家，但是她也只去過幾次，要說家，她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才是。

　　這里有朋友，有家人。城里的那個房子，更像是親戚的家。

　　十一歲的白小白體會了一把什么叫無能為力，所有自己信任的人都在把她往她不愿意去的地方逼。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件喜事，除了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