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簽售會時間,來得比想象中快。
出差臨走前的一晚,翟羨逢這不要臉的貨,以“久別離”拉著我在床上折騰了好半宿,似乎是要把全部家當今晚散個干凈。
事畢,還抱著昏昏欲睡的我,不停在耳邊呢喃。
“我會想你的。”
我隨手一巴掌摁在他的臉上,“放心吧,我不會。”
他不滿意,又開始咬我耳朵……
這也導致我跟著戚漾兮上飛機時,一到位置上就開始倒頭大睡。
再次醒來時,飛機在平流層飛行得安穩。我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蓋了一張薄毯,側頭看戚漾兮,發現她正盯著機艙外的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察覺到我的目光,她回頭,“毯子是我找空姐要的。”
“謝謝。”被抓包的我有些尷尬。
“客氣。”
然后她隨手拿了一本航空雜志,開始翻閱了起來。
空氣陷入一陣沉默,我憋了好久,才終于鼓起勇氣問她:
“老編,你很喜歡云嗎?”
“為什么這么問?”戚漾兮不解。
“我只是看到,你剛才看窗外云的眼神,很認真。”
也很復雜。
我摸不透的迷霧。
“哦,剛才啊。”她垂下眼簾,睫毛遮住了神情,“也不是說喜歡云。只是感覺,好像我們小時候每個人,都藏過一個夢在云里。后來大了,它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許是吹散了,也許是變化成了另一種形式……”
我內心莫名悵然,為我所不知的故事。
“那你想過找回它嗎?”我問。
戚漾兮的手指摩挲著書頁,良久之后,終于緩緩開口。
“找回來,又有什么用呢?畢竟我也不知道,它還有沒有變成光的機會。”
然后空姐推著小推車過來,甜膩的聲音打斷了談話。一杯可樂,一杯白水之后,戚漾兮再沒有談起方才的云,好像它真的已經消失不見。
*
抵達酒店之后,戚漾兮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開始坐在書桌前開始辦公。
我被她的敬業精神給折服了,本也想坐下干點正經事,奈何靜不下來,到最后在床上開始翻來覆去,動靜直接把戚漾兮給惹火了。
“我的大小姐,我請您趕緊出去見識一下本地的風土人情吧!晚上九點鐘之前回酒店,謝謝!”
*
被戚漾兮趕出門,我開始了自己一個人的漫游之旅。
在網上搜了當地有名的打卡地之后,我開始隨著那些博主的蹤跡,亦步亦趨。
到一個地方,看風景、拍照、買紀念品。
雖說我知道景點開的文創商店,大多都是智商稅,本地人平日都是不會多看的。不過,一個人閑著也是無聊,我干脆隨意走進了一家手作鋪閑逛。
手作鋪門口的架子上掛滿了各種顏色的小香囊,旁邊還有一塊小招牌,簡潔地用宋體寫了幾個字——香囊,招財招福。
我一下子就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香囊迷暈了頭,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架子面前,竟認認真真瞧起了上面的香囊。仔細看才發現,上面還有隸書姓氏的刺繡。
這種在民間流行多年的時尚倒讓我起了心思。
艾、陳、李、周……
我挨個審視香囊上的字,大約看了五六分鐘之后,才有些無語地承認,這里面沒有“常”姓。
略有些掃興地轉身,卻不小心碰落了架子上的一個玄青色的小香囊。
撿起,才發現上面繡著個“翟”字。
“翟姓難道會比常姓常見嗎?”
我低聲抱怨了一句,又突然想起古裝劇里,那些看彼此不爽的嬪妃,總會在寫著對方名字的小人上扎針,以此來求對方未來不得安生。
如果買來扎翟羨逢……
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想笑,卻還是忍不住詢問老板價錢,買下了那只“翟”姓的小香囊。
走出商店,我在景點看見了一對你儂我儂的年輕小情侶。
“明年,后年,還有以后的每一年,我們都要來這里掛一次許愿牌!”女生一臉認真。
男生笑:“那八十歲,我們都走不動了呢。”
“八十歲我們都走不動了的話,我就從輪椅上爬起來,親你一口。”
然后男生用力抱緊了女生,一陣風吹落了花葉,他們在一片色彩斑斕中,好像只恨一萬年太短。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風鈴聲,我下意識回頭。
身后是人潮擁擠的街道,人海之中,卻沒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
日落之后,我也不免覺得有些疲憊了,剛找了個咖啡館坐下歇腳,沒想到翟羨逢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常攸嘉,你到酒店了嗎?”
“早到了,我都在外面閑逛了好一會兒了。”我一邊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一邊回答道。
他似乎聽出了我的興致并不高漲,“不開心嗎?”
“嗯——也不是不開心。很奇怪的感覺,”我努力思考著形容詞,“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翟羨逢悶聲笑了,“那應該是怎樣的?”
“我也不知道啊,不然我就直說了。”我有些泄氣。
“讓我猜猜,”他笑意濃得化不開,“是不是有一種落寞的感覺,就好像感覺回頭后,身后本來還應該有一個人的。”
“對對對,就是那種感覺!”我一個激動,提高了些音量。
“咳咳,常小姐,經過我的綜合判定呢,你可能是得了一種病。”
“什么病。”
“一種想我的病。”
說完,電話那頭的翟羨逢的笑聲越來越放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他擺了一道,一時間啼笑皆非,
“靠,大豬蹄子,你惡不惡心啊?誰說我想你了啊,少自戀!”
“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他一本正經,“你說過的。”
“我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我篤定。
“嗯。”他的聲音逐漸溫柔了下來,“你那時說的是——沒有你的時間,很無聊。”
咖啡廳里放著爵士樂,小野麗莎的嗓音裹著厚重的醉意襲來。陶瓷與金屬碰撞發出聲響,周圍人的談話聲嘈雜。
我坐在夕陽里,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從不屬于這個世界。
我愣神了許久沒有說話,直到翟羨逢那頭一聲呼喚,才終于回神。
“常攸嘉?”
我剛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哽咽得不像話。
手指撫上臉頰,一片濕潤。
“翟羨逢,我真的說過這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