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文星軒被凍醒了。
秋高氣爽,一縷金光劃破空氣,直刺山林間而來。在濕潤的山區,有這樣一個晴朗的天氣,就意味著很高的能見度,但氣溫也會隨之降低。
她打了個噴嚏,坐起身來,發現黎暮雪并不在身邊。她四下張望了下,在一叢高聳入云的樹冠上發現了黎暮雪的身影,至于他是怎么上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文星軒朝樹上呼喊了一聲,揮了揮手。黎暮雪聞訊慢慢從樹上滑了下來,坐在一塊大巖石上。
等文星軒上去后,黎暮雪指著遠處的一片山峰說:“看那片雪山,那是秦嶺北麓的主峰太白山,我們應該已經到陜西地界了?!?p> 遠眺而去,太白山就像一位圣潔的女神,披著白紗,于云遮霧繞之處盡顯婀娜身姿。正當文星軒感嘆太白山的美麗之時,黎暮雪塞了一把漿果到她嘴里,說:“給,來點美味的早餐?!?p> 文星軒嚼著漿果,狐疑地說道:“哪兒摘來的?不會有毒吧?”
黎暮雪攤攤手,說道:“要是有毒的話你現在已經可以把我做成誘餌抓野味了。”
說完,黎暮雪起身檢查了一下周圍的地貌,說:“周圍的灌木叢已經開始變得稀疏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我們已經出了林區,應該很快能回到文明社會了,我想你這兩天茹毛飲血的生活應該已經厭煩了吧。順著那條小徑下山,應該能找到盤山公路?!彼噶酥覆賄h處的一條伴有溪流的小路,像是經常有人活動踩踏出的痕跡。
豐富的早餐結束后,二人踏上了下山的路程。
不出一會兒,他們興奮地看到了一段公路的護欄,路邊還立著一個路牌,上寫兩個大字“周至”。又等了一會,來了一輛貨車,司機很爽快地答應捎上他們一段,到附近的縣城。
一到有信號的地方,黎暮雪立即撥通了朱小川的電話,并把他們在首陽村的遭遇告訴了他。
“你們怎么這么魯莽,把自己身置這么危險的境地?!彪娫捘窮^傳來朱小川的責怪聲。
“實在抱歉。”黎暮雪無奈地說?!拔乙矝]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p> “放心吧,我會和當地警方聯系,成立專案組調查首陽村的事情。如果你方便的話,也可以來我這兒告訴我更詳細的情報,我們好做個筆錄。”
“等我回來就去你那兒。事情辦完之后,我要回一趟日本,那邊有點事情要辦?!崩枘貉┲話炎罨鏡那闆r和朱小川說了一下,語焉不詳。
掛斷電話后,黎暮雪看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陷入了沉思。
“接下來應該做什么?”文星軒眨眨眼說道。
“先整理一下我們現有的情報吧?!蔽男擒帥Q定把事情捋一遍。
“王強本來是首陽村的一個村民,若干年前很有可能被選中成為首陽村祭祀的犧牲品,成為了‘魂’。他被那些‘牧魂人’帶走后,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從他們那里脫離了出來。輾轉流離后來到了一家工地做工。可能是因為這段經歷對他的沖擊,導致他的精神狀況一直很差。最后由于某種外在的刺激因素,導致他精神失常,從而下手殺人。”
“這里面就產生了幾個疑問。第一,從我們在首陽村看到的情景來說,獻祭品似乎都是孩子。那么如果王強也是孩提時期被選為‘魂’的話,中間相隔了這么長時間,為什么到現在他才出現?”
文星軒回答說:“有沒有可能是王強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代替他成為了‘魂’?”
黎暮雪不置可否。
“第二,那些人很可能把‘魂’們帶去了日本,但他們究竟要對這些‘魂’做什么?為什么要特地帶走?如果說只是單純的祭祀,甚至是更可怕的活祭的話,在村里面解決也就罷了,何必要帶出村外?”
對于這一點,文星軒猜測道:“也許是他們想對‘魂’做的事,在村子里辦不到,或者是村子里沒有合適的條件?!崩枘貉Υ艘顫c點頭表示贊同。
“第三,就是王強的殺人動機了。是什么樣的因素導致他的精神市場,從而痛下殺手。從他自己的表現來看,‘音樂’恐怕就是這個不確定的因素?!?p>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文星軒咋舌道?!奧犚魳肪湍蘢屓藲⑷??”她忽然覺得自己的立毛肌有些顫栗。
“綜合以上問題,我們能得到初步的結論:‘牧魂人’把從首陽村得到的‘魂’,通過某種手段,洗腦變成了一個聽到音樂就會產生殺意的嗜血分子?!崩枘貉┳罱K得出了一個驚悚的結論。他揉了揉眼眶,第一次展露出疲憊的神色。
文星軒雙唇微張,想要表示自己的驚詫,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二人由此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他們此刻品味著這多日來難得的寧靜,心緒卻五味雜陳。車外,輪胎行駛在夾雜著碎砂礫的瀝青公路上,發出使人昏昏欲睡的沙沙聲。刺眼的日光,也在透射過太陽膜后變得昏暝起來。累日的疲憊奔波和憔悴的心力,使得文星軒產生了濃重的睡意。
...
到達縣城后,司機把他們倆放下了車。
商量了一下后,二人決定分頭行動。文星軒先行啟程回家,而黎暮雪則留在當地繼續調查。
回到報社后,文星軒撰寫了一篇報道,向社長說明了情況,并申請出差外派。社長出乎意料地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這讓文星軒事先準備好的措辭沒有了用武之地。等工作的部分交接完后,文星軒就回到了自己家里,為接下來的長途旅行做準備。
而黎暮雪則一頭扎進了當地的檔案館和圖書館,他想看看民國初年到現在,上夬市和首陽村的相關要事記載。上夬市的規模不大,所以將檔案館并入了圖書館。
上夬市的檔案館十分破舊,院墻周圍都是剝落的墻灰,斑駁的墻壁上纏滿了不少的爬墻虎。如果不是大門的一側掛著的搖搖欲墜的褪色的“市檔案館”招牌,這座破落的建筑很容易就會被當成是廢棄的民居而忽視了。
大門的一旁有一個傳達室,里面有一個老頭坐在椅子上和周公下棋。
黎暮雪輕輕敲了一下傳達室的玻璃,老頭好像被嚇了一跳,眼睛從皺紋密布的臉上擠出一條縫。似乎是不滿黎暮雪攪擾他的美夢,老頭沒好氣地說道:“你有什么事?”
黎暮雪以禮相待:“您好,老人家。我是市委的工作人員,想來檔案館閱讀一些黨史資料。”
老頭半信半疑地瞟了他一眼,問道:“你有什么證明嗎?”
黎暮雪微微一笑,仿佛早有準備似的,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澳?,這是我的介紹信?!?p> 老頭接過信紙,抖開一看,上寫:“上夬市檔案館:茲介紹黎暮雪同志前往你處查閱資料,請予以接待!”信的落款處蓋著一個當地市政府的大章。
這當然不是黎暮雪真的拿到了介紹信。他疑心這么多年來首陽村的活動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不知道是否有外部力量介入,所以自制了一個蘿卜章蓋了上去。
也許是看黎暮雪氣質談吐不凡,老頭看了兩眼信就放下了。他拿出一張表格遞給黎暮雪,說道:“登個記就能進去了?!閉f完慢條斯理地拿起熱水瓶,給自己的搪瓷水杯續滿。
黎暮雪填好后,交還給老頭。老頭看也沒看,揮揮手示意黎暮雪走人。
經過一段鋪滿枯葉的院落,黎暮雪踏上殘破的臺階,進入了檔案室。
一進門,昏黃的燈光就讓黎暮雪覺得有些壓抑。他借著昏沉的色調,查看起成列的檔案來。
黎暮雪從頭看去,整個檔案館自進門起,羅列著上夬市及下轄各個縣的資料。
《上夬鄉土志稿》。
《骨董通志》。
《古志二種校注》。
...
《翌陽大事記》。
這就是我要找的東西。黎暮雪伸出手,取下了那本皺巴巴的舊書。
正當黎暮雪找到一個光線勉強充足的角落,坐下來準備翻閱時。腳邊一個不起眼的小柜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小柜子放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內,不注意的話很容易忽略過去。柜子里只有寥寥幾本書,上面還蒙著一層細塵,應該是很久沒有人查閱過了。
柜子正上方標著一個小銘牌。由于磨損,前半部分已經難以辨認,只能依稀看見后面寫著“古籍”二字。
黎暮雪很好奇,蹲下來查看了一下那幾本書的內容。
書總共有三本,分別是《外紀考》、《古事記》和《吳淞甲乙倭變志》。
黎暮雪對著這幾本書若有所思,它們引起了他很大的興趣。
未加多想,他拿起這幾本書,一起放到燈光下,細細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