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樹民拉起身前的警戒線，點起一根煙，這是他調(diào)(diào)到市局的刑偵二隊的第一天，誰知道就遇到了這么血腥的案子，跟他一起調(diào)(diào)進來的一個實習生刑警，看到案發(fā)(fā)現(xiàn)(xiàn)場的第一時間就忍不住扶著墻吐了一大片，險些影響到物證課的同事們收集物證。好在兇手已經(jīng)(jīng)逮捕，并且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這個案子并不算難，疑點也很明確，就是現(xiàn)(xiàn)場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狙擊槍的彈頭，而且與一直以來在江之橫行的盜竊團伙所使用的是同一種子彈，目前還說不好兩者之間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lián)。

　　“高隊。”跟了他好幾年的程唯彬也從案發(fā)(fā)的大樓中走了出來，“搜證工作都結(jié)(jié)束了。”

　　“好，你叫他們收拾東西回局里去吧。”高樹民踩滅了煙頭。

　　“高隊。”程唯彬望了望四周，湊到高樹民耳邊神神秘秘地說：“我聽說這個兇手的律師向市局遞交了一份肺癌晚期的癥斷證明？”

　　“怎么了？”高樹民不解地問。

　　“說實話，我挺佩服方舟的，妻子被害后七年不娶，而且這么多年來一直在追查兇手，我看網(wǎng)(wǎng)上好多人都在談論他，他老子的研究院七年來一直在研制特效藥，他自己又為了亡妻追查兇手七年，他們都說他一家子人都是狠人。你說他這個情況應該能申請保外就醫(yī)(yī)吧？”

　　“能是能，不過關(guān)你屁事。”高樹民說，“要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還要我們警察，要法律干什么？”

　　程唯斌嘿嘿笑了幾聲，然后又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我聽別人說，他的律師還遞交了一份跟當年病毒泄漏有關(guān)的資料和一只錄音筆，里面的內(nèi)(nèi)容和刑偵一隊的隊長林震還有副支隊長張楠都有關(guān)系。”

　　高樹民聽完先是一驚，然后仔細地回憶著“林震”這個名字，他想起來了，這個人確實改過名字，不過知道的人不多，大家還是習慣叫他林新羽，然后故作鎮(zhèn)(zhèn)定地說：“你小子從哪聽來的這種事。”

　　“我在市局呆了這么多年，哪個部門沒幾個朋友？”

　　高樹民沒理他，走回自己車上，江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他想著。

　　陸安把東西全都收拾好了，這棟房子還沒有經(jīng)(jīng)歷過從空蕩蕩到充滿溫馨家具的過程，就變得有些荒涼。他看了看一直坐在陽臺上望著風花江的余桓，放下了手機。余桓的左眼雖然已經(jīng)(jīng)動過手術(shù)，醫(yī)(yī)生也說他視力已經(jīng)(jīng)大致恢復，但自從他為了幫方舟再次握住槍之后，似乎又陷入了高度近視的狀態(tài)(tài)，他總是打碎玻璃杯，倒水的時候好幾次燙傷了手，吃飯的時候似乎也很辛苦，總是夾不起菜。陸安想著離開江之以后帶他去首都的醫(yī)(yī)院看看，江之的醫(yī)(yī)生醫(yī)(yī)術(shù)再高明，這幾年也沒有什么新鮮血液注入，或許早已和外面有了差距。

　　“老大，”陸安走向前去，站在他身邊，“名一大師打電話來說蕓舟派來的專車已經(jīng)(jīng)在邊防的地方等我們了，他已經(jīng)(jīng)接上小葉子先過去，讓我們也趕緊走。”

　　余桓沒有說什么，只是一動不動地環(huán)(huán)著江明媚的骨灰，手里捏著那封信，靜靜地望著江面，濃重的霧色下，風花江悄悄地匯入海里，像是江之的匆匆過客。

　　陸安看了看他，接著說，“因為我們是借實驗志愿者的名義，所以很安全，邊防不會為難我們的。”

　　“陸安。”余桓輕輕地說，“你先走吧。我想在江之再待一會。”

　　“老大...”陸安蹲在他面前，“你不走我也不走。”

　　“你先走吧，不用擔心我。”余桓笑了笑，“我只是覺得方舟幫了我們這么多，我們不該丟下他先走。”

　　“那我陪你一起等，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陸安自顧自地說著，“我聽到你跟他的律師說的話了，他的保外就醫(yī)(yī)申請已經(jīng)(jīng)通過了，可以轉(zhuǎn)(zhuǎn)到首都去治療。”

　　陸安本想勸說余桓先離開江之去首都治療他的眼睛，等方舟也轉(zhuǎn)(zhuǎn)過去之后就可以直接去探望他了，但是轉(zhuǎn)(zhuǎn)念一想，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jīng)沒有可以說服余桓的人了。

　　余桓沒有再說什么，看著江邊嬉笑打鬧的情侶，牽著孩子不讓他在迷霧中亂跑的父母，天空漸漸暗下來，江之的夜晚好像要來臨了，又好像沒有還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