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聲機傳來嘶啞斷續的樂聲,凝滯的空氣僵硬地流動著,伏特加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酒杯,將手伸入懷中。
“啪嗒”
裝了檸檬水的柯林杯被放到白野的身前,冰塊在淡黃的液體里上下起伏著,檸檬片做成了螺旋狀附在玻璃吸管上,凝結的水珠從杯壁上緩緩滑落。
調酒師阿蒙離開了吧臺,只聽見啪啪兩聲擊打聲,樂聲重新明快流暢了起來。
“我開玩笑的。”白野拿起檸檬水,輕輕地用著吸管攪動著冰塊,余光瞥向了琴酒插在風衣口袋的手,“其實我……又失憶了,你信嗎?”
言下之意也就是忘了藥物在哪了。
琴酒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惱火。
在他接手這位組織的殺手以來,里卡爾偷偷吞服亂七八糟的藥物的前例數不勝數,至于失憶這種事情簡直是家常便飯,為此常常要浪費人力物力為他擦屁股。
里卡爾的病例報告上寫滿了各種病史,精神分裂癥、幻想癥、間歇性失憶、藥物中毒等等,但是這位卻深受Boss的喜愛。
琴酒曾從貝爾摩德口中聽到過Boss對里卡爾的評價——“最成功的殘次品”。
從實驗室走出來的聽話的殺人工具,偶爾有點壞毛病,Boss并不在意,而且讓蠢貨做點收尾工作,比起讓他們去謀劃暗殺,顯然更有效率。
見識過里卡爾的能力的琴酒,也得承認對方確實是出色的殺手,是可以合理利用的工具人。
其實琴酒一度懷疑里卡爾是不是找借口來偷懶,逃避那些繁雜的報告或者做一些膽大包天的小動作。
“你最好快點想起來藥物在哪里。”琴酒將手從口袋拿出一塊黑色的手帕,擦拭著手上的酒液,“不然我也不能保證下次你還能不能這么安逸地做著酒吧老板。”
“還能有下次?”白野的語氣頗為興奮。
伏特加默默地擦了一下冷汗,手越發握緊了懷里的槍。
“呵~”琴酒嗤笑出聲,“有沒有下次,這事你得問先生。”
他站起身將桌面上的信封推向了白野,“這項任務由你去完成。”
琴酒雙手插兜,向外走去:“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能這么生龍活虎。”
伏特加急忙起身跟上。
調酒師阿蒙重新回到了吧臺,嘴巴張合著,卻沒發出聲音。
“我知道那老古董快壞了,但是這不是缺錢嗎?”白野吸了一口檸檬水。
“什么?欠醫生的錢?有欠條嗎?你不是騙我的吧?”
“問我什么時候能找到新的調酒師,你要回去醫生那了?阿蒙拜托了,再幫忙兩天吧!你說琴酒?”
“壞了!”白野拍案而起,轉身奪門而出。
“琴酒!”他撐著門大喊,“酒錢和損壞的杯子錢!”
雨幕下撐著兩把傘的黑衣人,停滯了腳步。
琴酒側過頭不知說了些什么,伏特加便往回走。
伏特加走回門前,從懷里掏出一把錢遞給了白野,墨鏡下的眼睛不知看了哪里,又越過白野身旁,將桌上自己沒喝完的雞尾酒一飲而盡,而后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白野的聲調富有節奏起伏著,學著奶茶店的店員說話:“歡迎下次光臨!”
白野美滋滋地劃拉著手里的日元,坐回吧臺邊繼續喝檸檬水。
阿蒙接著無聲地說話。
“琴酒拿的是酒吧里的傘?”白野猛地抬頭,見阿蒙又點了點頭,再次站了起來。
“算了,肯定走遠了。”白野坐了下去,癱在了吧臺上,“虧了。”
他有氣無力地打開信封。
“走私槍支的照片啊……”
……
琴酒給科恩和基安蒂發去了任務郵件,猶豫了一下,開始編輯起有關藥物丟失的報告。
這件事情上報的話,大概又會有人開始做小動作了,東京這塊地方太多人盯著了。
“啪”
車門打開又關上,伏特加回到了駕駛座上:“大哥,有人在附近徘徊。”
“放心,不是來找我們的麻煩。”琴酒低著頭,“要是有不知死活的跟上來,隨手解決一下就行了。”
保時捷356A緩緩啟動離開這條街。
不久,原本邊上停著的兩輛車也發動遠遠地跟了上去。
雨夜下,一邊熱鬧的紅燈區街道上有兩個喝得酩酊大醉滿口胡話的人跌跌撞撞地走著,另一邊截然不同的昏暗街道也有三位雨下漫步的人亂晃著。
雙方走到了巷子里,互相瞟了幾眼,漸漸錯身。
嘭地一聲響,雙方都一個激靈,半彎著腿,口袋里的槍已經拿在了手上對準了對方。
狹路相逢,勇者勝。
昏暗的燈光下,兩方的雨傘皆掉落在地,顧不上瓢潑大雨淋頭而下,雙方握著槍漸漸后退。
燈光忽的變亮,一側的墻上出現了個人影。
“晚上好,客人們。”
雙方唰的一下,皆分出一人將手里的武器對準了這位剛剛出現的過分俊秀的年輕人。
“喂喂,小心我舉報你們有管制用品啊!”年輕人沒骨頭似的靠著了門框上。
“你就是那位砸場的……”三人一方中一位矮小的男人搶先說話了,被邊上的同伴拉扯了一下。
“我們老板想見你。”三人里一位帶著眼鏡的落湯雞男人冷聲說道。
白野看向另一方的兩人:“你們也是?”
兩人中粗壯的人開口否認:“不是……”
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為難的話無法說出口一樣,那兩人又看了一眼邊上的三人,不再說話了。
這五個人裝著清一色的黑色西裝,脖頸上和手上露出鮮艷的紋身,身份不言而喻。
黑幫的人,而且有點地位。
白野回想了一下這個月見過的和黑幫有關的人。
想了想,好像還挺多的。
梅原白野似乎很缺錢,在黑幫開的賭場里大肆贏錢,隨后全身而退了,而且好像還用了點小手段,讓幾位富婆給他送了禮物,里面就有幾位看起來像是黑幫的女人,不過他拿到的錢都很快轉到了別的地方。
導致白野現在不僅麻煩一身,而且還極度缺錢。
“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啊。”一個沙啞的男音從一側傳來。
白野眼皮一跳,隨即便要進屋關門。
“別見了我就躲啊,梅原老板。”男人聲音帶著些笑意。“你家小鸚鵡不要了嗎?”
又來了一個債主,白野心累。
“哪能啊?”白野笑嘻嘻地,手臂伸直比了個請進的手勢,“這不是想準備點東西招待你嗎?林醫生。”
“不管是找麻煩的,還是來討債的,你們都先往后排排,這人還欠我一大筆呢。”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頭頂上扎了個揪,臉上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半張臉上布滿青色的胡渣,手里拎著鸚鵡籠子,里面有只銀白色羽毛的鸚鵡。
他手上拿著一把紅傘,穿著拖鞋踩著雨水,微駝著背慢悠悠從對峙的雙方中間走過。
紅傘靠在肩上,隨著腳步旋轉著,露出了燙金色的“夜趣”兩字和一副模糊富有朦朧美的雙人運動圖。
站成兩排的黑幫人士剎時成了迎賓員。

瘦貓想吃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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