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的渡渡依舊記得那個女孩,那個讓他寸步不離的女孩,她常常穿著橙黃色的衣服,她的笑容比吃了五彩棒還甜,她是他愛過的人。
“那后來怎么樣了。”
“別急,孫子,愛這東西一時半會可講不完。”
······
陽光最烈的時候,是六月初,也是高考的時候,在渡渡學習法的幫助下,她很有自信地邁進了考場,之前的日子里邊,渡渡和她幾乎是形影不離的,但今天由于高考是一場全國性的考試,所以渡渡不得不離開她,并且只能在一個她也看不見的地方祝福她。
時間過去了很久,像是發生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沒發生。
“啦啦啦啦啦啦~”大白哼著小曲,自信又昂揚地踏進考場,拿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綠色準考證給監考老師檢查。
那老師是個有著兩撇胡子的老家伙,本來一眼就能看出準考證上的她和本人是一模一樣的,他卻是仔仔細細端詳了許久,末了還挑挑眉,來了句,“姑娘,你和照片上長得不太像啊。”
“老師,我沒代考那個膽。”
她撇撇嘴,對那老家伙挺無奈的。
他重重地咳了一聲,“快進去吧。”
坐在考場里邊,她似乎真的嗅到了“肅靜”這番味道。
當試卷嘩啦嘩啦地從前往后傳遞,考生們紛紛露出凝重的表情,那樣子像是被賜了道白綾,又像是在寧死不屈著。
但對于大白來講,這不算什么,她的目光很是堅定,沒有任何動搖,她要做的,不僅僅是一張考卷,也是一份她努力的答案。
爸爸媽媽在高考依舊沒有回來,雖然他們老是催促她要好好學習,不學習就打斷她的腿,但她清楚父母心中想的,其實他們并不認為自己能考上多么好的大學,他們對于她,是沒有什么太大的期望的,最多也就只是嘴上說說。之前,她還一直想向父母證明自己的實力,但后來,她發現,自己真正在乎的只有渡渡,她不想讓他失望。
有些事物本身意義可能并不是很大,但當它被賦予了意義之后,它就足以變成“偉大”二字。
窗外的光洋洋灑灑,飄在試卷的半頁上,她從容淡定地拿起筆,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字不是端端正正的“小楷”。那些字是斜著的,很俏皮可愛。
每堂考試她的字似乎都不大一樣,有時候飄揚,有時候嚴肅,有時候端莊,有時候浪蕩。但它們都被主人寫得很認真。
當最后一筆落下,很遠很遠的地方敲起了鐘響,那種響聲像是有笨重的木頭砸向了金屬,它來自古老,堅韌而頑強。
當最后一聲鐘被敲響,她感到周圍的事物漸漸變得透明起來,而后,她望向自己的身體,它在逐漸消失,最后,隱沒在了空氣中,她的靈魂,飄向了鐘聲響起的地方。
那時候,她已經看不見自己了。但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人在呼喚,是兩種不同的聲音——
“姐姐,姐姐!!!你別再走了。”
“大白。你不要又走丟了。”
她好像再看看渡渡那張臉,還有那個叫她姐姐的小男孩。
可是,她的靈魂一只被鐘聲吸引,吸引向那條湖。一個湛藍湛藍的,澄澈到盡頭的湖。
這里,她曾經來過。是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湖的盡頭,不是鐘,是一片荒蕪。她一個人,在那里練功,母親給了她一個藍色的本本,和一根誘人的糖葫蘆。母親走后,她丟了糖葫蘆。認真地看書。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什么要丟掉糖葫蘆。因為嘗了糖的甜,就再也吃不了苦了。但她必須吃苦,只有吃了苦,才會更有勇氣,有勇氣到就算丟了自己的姓命也要報了九尾天狐的恩情。
她現在知道了,原來,自己死后去了這里,活到了成年,遇見了渡渡。自己不是大白,她曾經有個俗氣的名字,叫發財。
當意識漸漸模糊,她還想起了一個男孩,一個叫引力的男孩,那個叫她姐姐的男孩。記得,她說過,等太平了,會帶著他去環游世界的。這事,終究是做不了了。
當最后一絲靈魂融入了那湛藍湛藍的湖水里邊時,鐘聲的回響消失了,一片寂靜。
那片湖水不再有一絲漣漪,保持著——絕對的靜。
······
“爺爺,那愛消失了嗎?”
“別急,孫子,愛這東西一時半會消散不完。”
······
當嘟嘟趕到鐘聲敲響的地方,尾隨的是一個面向丑陋的青年人,他殘缺的面部沒有任何的波瀾。
在巨大的悲傷面前,任何事物都顯得格外的寧靜。
“你出現了。”
“一直都在。”
“你不該來。”
“不該來看她死去?”
他沖過來用力搖晃他的身體,原本平靜殘缺陋像的面部劇烈扭曲起來,平靜迅速被擺弄成恐懼不安憤怒“為什么啊,每次你在的時候,姐姐都會死,為什么你老是要帶來災難!!!”
“是災星嗎?”
······
“那愛是災星嗎?”小孫子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著轉,望著爺爺,眼中滿滿的疑惑不解。他還小,不知道什么因愛生恨,更不知道愛的原因過程和結果,但他聽了爺爺的故事后,便想著這愛是會帶來災禍的。所以他便反問一下爺爺,看是否會得到一致的答案。
“傻孩子,別因為恨而去拒絕愛。”
小孫子更迷惑了,他看著爺爺的胡須在胸前飄飄蕩蕩的,走起了神,道,“爺爺,你越來越會糊弄孩子我了,說實在的,你講的故事混混亂亂的,我都沒怎么聽懂。”
“沒聽懂,也就對了。”
爺爺莞爾一笑,意味深長地長舒一口氣,順帶著臉上的皺紋一起舒展開來,像是多年不曾開花的老樹忽然“噌——”地一下竄出了綠苗。
爺爺道:“故事聽那么完整干嘛,太完整的故事總會給人留下遺憾的,這種斷斷續續的故事正好靠你自己的小腦瓜子去填補,這更不錯哪,小孫孫。”
“爺爺,那你總得告訴我一個結局吧。”
“不告訴了,是HE還是BE就讓你自己去想了。畢竟,爺爺想要告訴你的,在斷斷續續的故事里邊都已然告訴了呀,孫孫,就別為難我老人家了。”
入冬了,小孫孫穿得單薄,長長的鼻涕斷斷續續地流著,它又吸溜了一聲,眼圈突然紅紅的了,道,“可是,爺爺,故事結束了,我心里難受得緊。”
老人用他那枯瘦的手臂蹭了蹭他的腦袋,“哎,這故事總是會結束的,放心,爺爺的腦袋瓜子里故事可多著呢。以后慢慢給你講。你記住,爺爺給你講的每一個故事希望你都能記住,那是關乎愛,恨,正義,與背叛的故事。”
小孫子的鼻涕還在繼續留,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恰好,那鼻涕掉到了雪地里邊,凝結成了冰。
“好了,乖孫,進屋里去吧,替爺爺溫一壺酒。酒別太烈,也別太溫,適度就好。”
“爺爺在雪天溫室,是想祭奠故事里的亡魂?”
“非也,爺爺餓了。”
他又問,“爺爺,你是無情了,那就讓我為故事取個名字吧,就叫《自在漸漸獨行》好啦。”
“自在漸漸獨行,好!孫子,就叫自在漸漸獨行罷。”
大雪還是在下,紛紛揚揚的。
人還是在走,零零散散的。
故事還是在繼續,只是它被掩蓋在了那片雪花之下,此后便是已然無人問津了。但它存在過,就足夠了,就像一壺烈酒,喝的時候,只覺酒過喉嚨,幾秒后,便是一股熱氣升騰而上,再然后,隨著酒效的逐漸消散,便是什么也沒有了。但只要還記得那一抹酒魂,就全然足夠了。
我試圖溫一壺酒,溫酒時看著自在漸漸獨行了。
······

阿浪不回頭
或許,你們覺得我有些敷衍了,那對不起,因為真的過去了一段時間再去重溫,真的感覺便淡了,于是我想到了這樣的一個結局,這樣收束全文,文章結束了,謝謝大家的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