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了屋，我就在涼絲絲的地板上坐下，心想我絕不會像喜歡楊戩一樣喜歡另一個人了。

　　摩昂沒來之前情況多少還好一些，雖說他使我擺脫鮫人們的編排，免遭人口舌。

　　我剛來到時鮫人們并不十分厭惡我，我雖是龍族，但我違反了天規，隨時都會活不成，而且我又沒什么靠山，有什么好厭惡的呢？

　　眼下卻又罵起來了，而且罵得更兇。

　　我聽得見他們在罵我，小芬還在對著我傻笑。她住在我家里，我很高興。

　　雖然海里沒風，但我聽得見珊瑚簌簌抖，嘎嘎響。天上的彩霞早已消失，天色發青，就是長不了。

　　“你需要換個地方住”小芬說，“你完全可以走開去換換環境。”

　　我嘆了口氣。“我覺得在這里蠻不錯。”

　　“我可不愿再待在這個地方，”小芬說，“這不安全。對我們這樣的瘋女人不安全。”

　　我點點頭。

　　天晚了，我就跟她一起吃飯，平時我總是自個兒吃的。

　　我很高興自己過得像個人類姑娘，可我懷念水母媽媽做的菜那滋味。

　　“聽聽這里的人編排你的話吧——你一定心都碎了。”

　　“心早碎了，”我說，“肯定碎了。”

　　“我信不過這里的鮫人。”

　　“我在這里住了五百年，對這里的人卻毫不了解。真叫人吃驚。他們明明都是好人——連只鯉魚都不忍心傷害的。””

　　“可是善良的人偏偏最會傷害人，”小芬說。

　　她又進了屋，同平時一樣愁眉苦臉的。

　　所以我就不看她，看著自己心愛的那幅畫，畫上是楊戩，自信心十足，一望而知是個十足的好男兒。再瞧瞧自己，一望而知決不是個好妻子，我不是這種人，從來也不是。根本不可能是。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早就死了，我心想。我頭一回感激楊戩。

　　我問布袋老人，鮫人死后怎么著，他說，“你想知道的事未免太多了。”

　　我沒忘了有天臨睡前我同小芬臥談，她睡眼惺忪的跟我說過，“他從不吻我，我很傷心。”

　　她睡得越來越多，差不多老是在睡。

　　她看上去睡得正香。

　　別的日后再說吧，日后再說，現在睡吧。

　　我抬頭往天上一看。只見一輪滿月，不見人，什么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