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驚華不常來我這兒。
也好,省的驚華看見我咳嗽。
我平常總是窩在自己的宮殿里,不喜歡出去走動。一是因為我身體越加不好,二是…我舍不下面子。
本是原配嫡妃,卻只能屈居妃位。出去碰到原來太子府邸里人,總是尷尬。我總是勸驚華看開些,豁達些,也不過口是心非,自己也邁不過去。
驚華喊我母妃,其實也沒什么,我本就是妃位。不過也沒什么違和感,畢竟做太子妃時,妾妃們家孩子是喊我母妃的。
母妃母后。一字之差而已,算了,不去想了。
驚華已經及笄快兩年了,是該挑選駙馬的時候了。
邊關不穩,早點定下早點安心。
我決定去太后宮里走走,畢竟,也只有太后能護得住她。
慈懿宮內。
太后和藹地讓我坐下,吩咐人給我沏茶,上點心。
太后還是皇后時,我常常進宮陪她,婆媳之間很少有矛盾。
太后見我來,很是開心:“阿墨總算肯還來看看我這個老人家了。”
“妾身子一直不太爽利,怕給您過了病氣。”我垂眸恭順地回答。
太后笑容斂去三分:“阿墨于哀家生分了不少。”
“妾不敢。”我語氣淡漠。
太后嘆了口氣:“你還在怪哀家和皇帝。”
“妾不敢。”
“你上來,坐到哀家邊上來。”聲音里有些疲憊。
我遵從。慢慢走上去,坐在小圓凳上。太后握住我的手:“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是,都過去那么久了……”
“妾早就看開了,妾什么身份妾不在意,只是……”我頓了頓,太后一眼就看出我的心思:“你在擔心驚華吧。”
“是,驚華是我唯一的寄托了。”這話十分大逆不道,但太后何嘗不知道一個母親的心思,沒怪罪:“你放心吧,驚華也是我的孫女,我一樣疼愛。”
我暗松口氣,接著道:“妾身體一直不好,這幾年對驚華的教養欠缺了些……”
話未畢,太后先一步道:“我這幾年身子骨還算硬朗,你若放心,把驚華送到哀家這來吧。哀家護著,總不會叫她吃虧。”
“多謝太后。”
顧慮已了,我與太后閑聊幾句告退了。
接下來就是皇帝那了。
我去了乾坤殿,皇帝姜德碩聽到通報有些吃驚,連忙讓我進去了。
我淡淡行禮。
姜德碩親手扶我起來,我沒有躲。他見到我有些興奮,道:“梓潼,你怎么來了。”
我與他十五年沒見過面了,他竟然還喊我梓潼?
故意的,還是習慣了“妾已不是您的妻子了。”
姜碩德有些尷尬:“梓潼,朕…”
“您別這樣,被劉家知道了,又該惹出事了。”
劉家,當今皇后的娘家。
沒有君王不忌憚權臣的,當年的胡家如此,現在的劉家亦如此。
我在賭,賭他對劉家的忌憚有多深。
姜碩德不出所料地臉色變得很難看,聲音有些冷:“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我但笑不語。
姜碩德緩緩平靜了神色,讓人端了椅子給我做:“你一直躲在宮里不肯出來,朕也只有看著驚華想象你的樣子了。”
“臣妾已老,驚華正是二八少女,臣妾如何和她比。”我第一次用臣妾這個自稱,有些奇怪。
姜碩德看著我,神情中竟然有幾分溫情。我有些恍惚,似又回到太子府里的那段日子。
“沒有的事。”
“嗯?”我回過神。
“你在我眼里一直和從前一樣。”
我笑了笑:“哪能和從前一樣?早就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著驚華出嫁。”
“別說這種話。”姜碩德皺了皺眉,有些不滿意。
“也不知道兄長怎么樣了?”我轉移了話題。
“你倒是連家中事都不管了?沒什么,挺好的,朕剛剛還看見他請安的折子。”
“兄長從小到大遇到事就喜歡強撐著,臣妾這才擔心。”
姜碩德沒有接話,許久道:“哎,這幾年,朕身邊的得力老將越來越少了。”
還不是你自己猜忌他們。
我心里滿是嘲諷,面上不顯:“這個臣妾不知,臣妾只知道十幾年前邊關就不穩定,可戰亂未發,還是陛下圣德。”
姜碩德無奈道:“連你也開始說這種話了嗎?”
我只是笑,搖搖頭:“臣妾不是一直都沒變嗎?”
姜碩德一時無語,揮了揮手讓人送我出去。
我瞧著他的神色,福了福,退下了。
路上只覺得反胃。恰巧在路上碰到了驚華,驚華見到我驚訝地迎上來:“母妃,你怎么出來了?臉色怎么那么難看?”
我笑著挽起她的手:“沒事沒事,就是一直悶著,想出來走走。”
驚華笑瞇瞇地湊到我懷里:“我陪娘回去吧。”
我輕聲糾正她:“在外面要喊母妃。”
驚華頑皮地笑著,一副沒聽進去的樣子,我把她從懷里拽出來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你這個時候還要練琴呢,怎么出來了?若是不想練了也該去長輩跟前盡孝,你皇祖母很想你。”
驚華不太愉快地低頭應了:“那,我去皇祖母那里了,母妃慢走。”
我微微頷首,驚華對我行禮,向太后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