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遇難,孔澤方拼了性命,殺出重圍。這時候天已放亮,張府門人正在灑掃,見到孔澤方倒在門口,渾身是血,趕緊報告主人。張府乃孔府的姻親之家,張溫是孔光嗣的親家。張溫聽到家丁報告,趕緊出來把孔澤方挪到院內(nèi)。
孔澤方因為受傷失血過多,有些昏迷不醒,被張家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叫,醒轉(zhuǎn)過來。他握緊張溫的手說:“老丈,家丁孔末勾結(jié)奸人,我孔家慘遭滅門之禍,受主人重托,一是通報消息,另外也請張家及早準(zhǔn)備,照顧好小公子,保住圣人血脈。”
這時候張家小姐也聞訊趕了過來,澤方滿含淚水“夫人,主人恐怕此刻已經(jīng)不在了。這是大人在賊寇到達之前,托我轉(zhuǎn)交的祖?zhèn)饔衽澹淮f這是嫡親信物,一定要我交到小主人手上。”說完又暈死過去。
張溫聽完怒道:“這該天殺的家丁。居然犯上作亂。你我死不足惜,我這九個月大的外甥乃圣人之后,必須保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張溫安排家人找醫(yī)生醫(yī)治孔澤方,同時急忙把管家張溫招呼進來。張溫問道“張洋呀,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
張洋答道:“老爺待小人如小人親生父母一般”。
張溫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孔末勾結(jié)曇山賊寇,我乃孔府直親,恐怕孔末留不得我。但我這外甥年紀(jì)尚幼,需要一得力之人護送出去。”說完,他指了指孔家奶媽懷中的孩子。他接著說道,“我思來想去,唯有你平時中正仁和,值得托孤。”
張洋自知,孔家血脈是圣人之后,關(guān)系重大,不過他不想為此丟掉性命,卷入一場是非之中。
張溫妻季氏緊緊地抓住張洋的手,非常無助的說:“張管家,我的外孫,目前是圣人唯一的嫡裔血脈了,請你一定要救救這孩子!”
張氏這個時候也央求道“張叔叔,我們是孔家的直親,恐怕孔末留我們不得。目前我們最親的人就是您了,還望搭救一下我們孤兒寡母。”
張洋嚇得渾身顫抖,忙說道:“夫人、小姐,你們現(xiàn)在的處境我能理解,我也非常想盡自己的微博之力,但是我又有何能力救這圣人后裔。”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張管家呢。
張氏見張洋不肯相救,滿臉悲不自禁,嘆道:“是呀。你也有孩子,我不能拖你下水。”她自怨自艾到:“孩兒啊,你的祖先為萬世先師,世代受人景仰,沒想到到頭來卻被奸人所害,家族遭戮,孩兒啊孩兒啊,你的命好苦啊!”
張洋聽到這里,熱淚涌出,想這孤兒如此可憐,尚處于襁褓之中,嗷嗷待哺,馬上就要面臨著一場禍?zhǔn)隆K睦锩墚惓!笆ト酥螅休d著希望。況且孩子那么小,就要面臨生死抉擇。可我要救他,那孔末豈能放過我,我全家老小又該如何。”
張洋平素善良,不忍這襁褓中的嬰兒被人所害。“也罷,也罷。孔家歷代為人師表,世代賢良,卻慘遭奸人所害,世道如此淺薄,人心如此狠毒。我若是袖手旁觀如陌路,豈非和這些綠林賊寇一樣沒有良心!”
張洋決絕地說:“我答應(yīng)了。”
張溫見張洋同意了,感謝不盡,吩咐張洋從張羊村往北邊寧陽府去一個他相熟的朋友家暫時落腳。為了不惹人注意,張溫特地牽來糞車,同時讓小仁玉服了暫時安眠的藥物,放在糞車的暗格里。
張溫告別道:“主人、小姐,我拼了性命,肯定要護小公子周全,請您一切放心。”
“謝謝張叔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張氏趕忙跪下,向張洋拜謝。張洋趕忙攔住小姐。
“拜托了!一定要把我的孩子撫養(yǎng)成人,沒有能力前絕地不要告訴他仇人是誰!”張氏囑咐道。
“我記下了。”張洋答道。
見張洋帶著孩子走遠,張氏方才放心。她回屋后,在屋頂上掛了一匹白綾,打了個卷,然后站在凳子上,把頭放在白綾里。她心里喃喃道“別了,我的夫君!別了,我的孩子!”她使勁用腳一蹬,竟懸梁自盡了。
張羊村距離孔林不遠。天已經(jīng)近黃昏,天空時不時有烏鴉飛過,烏鴉“嘎嘎”的叫著,憑空增添了很多陰森冷冷的氣氛。
張洋駕著糞車,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他心無旁騖,只有一個字“逃”。他回頭一望,只見張府外的火把燈火通明,張府已然處在了一片火海。他知道,這一關(guān)張家主人、主母以及小姐肯定過不去了。孔圣人的唯一嫡系血脈就在他的身上了。
只見前面過去一對人馬,他連忙把馬放掉,自己裝作蓬頭垢面的樣子,拉著糞車慢慢走過去。
忽然聽到一陣吆喝聲,后面來了一隊吆喝的人馬。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叫道“前面何人?”
張洋本就膽小,眼見得這諸多人馬,駕車反而快了起來。
后面的人策馬追了上來,明晃晃的刀劍圍住了張洋。
張洋強作鎮(zhèn)定,陪笑道:“好漢呼我何事呀。”
“我問你,我剛才喚你,你為何驚慌,反而意欲逃跑。”
張洋拱手道:“小民乃叫張洋,生性就膽小,見你們這么多好漢,心里有些害怕。”
張洋眼睛惶恐,雙腿抖動,倒真是讓這領(lǐng)頭的大漢覺得他確實在害怕。
“張洋,”大漢皺眉道,“這么晚了你不回去休息你在這干什么?”
張洋答道:“哦,我替東家處理家中糞便。東家一定要讓我把糞便處理到家中良田上去。”
張洋這么說,早已心中了然于胸。這是因為在曲阜城就已經(jīng)有了以清理垃圾、糞便為職業(yè)的人。《朝野僉載》記載“長安富民羅會,以剔糞為業(yè)。”《太平廣記》載,“河?xùn)|人裴明禮,善于理業(yè),收人間所棄物,積而鬻之,以此家產(chǎn)巨萬。”糞便在農(nóng)村屬于好東西,還有人專門在城里收集糞便,運到農(nóng)村賣掉。
那大漢上下打量張洋,似乎要把張洋看透。
張洋雖然心中緊張,一再告訴自己“鎮(zhèn)靜!鎮(zhèn)靜!。”
那大漢指著糞箱,讓他打開看看。
張洋故作推遲:“好漢,這不好吧。這都是污穢之物,別沖撞了各位好漢。”
“你這糞夫,廢什么話?”那大漢居然怒起來。
張洋忙說“好漢息怒,我立馬就打開。”
一股惡臭傳來,只見得上前檢查的幾個嘍啰掩住了口鼻,連忙擺手說“臭死了,臭死了。”見狀,那大漢也讓他趕緊走。
張洋內(nèi)心暗自高興,表情上就像道歉作揖一樣,連不迭說道:“好好,好漢,莫怪,莫怪,我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