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黃歷顯示今日宜嫁娶、納彩、求嗣。
鄰近傍晚,太傅府迎親的隊伍一路從西市排到了東市,十里紅妝,浩浩蕩蕩,一擔擔、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仿若一條紅龍穿梭在鬧市之中。
坊間百姓爭相擁擠在道路兩旁,每個人都想一睹長留家長孫迎親的場面。
長留世辰騎著白色駿馬,一身紅衣,頭戴金冠,俊才飛揚。
他身后的喜轎中,身著大紅喜服的少女在蓋頭之下艷紅的唇色勾出燦然的笑意。
整個太傅府張燈結(jié)彩,高朋滿座,長留明峻夫婦滿面喜色地迎接著各方賓客,太傅府大堂前擺滿了各色禮物,單單是禮單足足有一人多高。八十桌酒席幾乎涵蓋了整個大沛朝堂官員,氣氛堪比朝中大宴。
元云珠跟隨寧王府的馬車抵達了太傅府,她身著盛裝,頭戴一整套的翡翠頭面,顯得明艷動人,一副要艷壓新娘的做派。喻海瑩看到元云珠,立刻迎了上來,稱贊道:“郡主今日妝容驚艷世人,一會兒若是長留公子見了,定要后悔自己眼拙,今日娶錯了新娘。”
喻海瑩此話說到了元云珠心坎,她恨恨地低聲道:“我今日就是讓所有人知道,不僅僅是長留世辰眼拙,是整個太傅府選錯了人。”
元祿站在二人身旁,輕蔑地冷笑一聲:“你們兩個在上元詩會上輸?shù)靡粩⊥康兀袢沼謴哪睦飺旎貋淼淖孕牛俊?p> 聽到元祿哪壺不開提哪壺,元云珠眼神如刀般剜了他一眼,拉著喻海瑩大步邁入太傅府,頭也不回地去找相熟的世家小姐們?nèi)チ恕?p> 大理寺白家的馬車陸陸續(xù)續(xù)抵達太傅府。
大理寺卿白大人抱拳向長留侍郎行禮:“恭喜侍郎大人,夫人。”
陳氏見白家人中沒有女眷,奇怪地問道:“白大人,白夫人怎么未隨您一起來?”
白大人笑了笑:“實在不巧,我家夫人最近身子不適感染風寒,幾個媳婦在家輪流侍奉時,也多多少少感到不適。所以我白家女眷都留在家中,未能前來祝賀實在遺憾。”
陳氏一聽,立即客氣道:“無妨無妨,白夫人和幾位媳婦身體要緊。”
長留侍郎再抱拳一禮:“白大人能來,已是我府榮幸,快請進。”
大理寺卿和善地笑笑,帶著包括白聿戈在內(nèi)的七個兒子走進了太傅府。
待賓客全部到場,一串串鞭炮聲在太傅府門外炸響起來,歡天喜地的喜樂高聲奏起,迎親的隊伍抵達了太傅府門口。
長留世辰翻身下馬,回頭望向喜轎,眼中溫情流轉(zhuǎn),唇邊是難掩的笑意。
太傅府前,馬總管一抬手,眾丫鬟婆子一起將五谷灑在空地之上。
媒婆站在轎門旁,掀開轎簾,背起新娘。
就在新娘伏在她背上地一刻,媒婆心中咯噔一聲,這新娘為何如此輕,背在背上還不如一個孩童的重量。
感受到媒婆的遲疑,蓋頭下的新娘嘴角上揚,低聲冷笑著警告說:“您瞎琢磨什么呢?快走啊?想太多一定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不如趕緊干完差事拿錢走人。”
這聲音帶著滲人的寒意讓媒婆渾身一顫,可看著眾人的目光,聽著喧天的鑼鼓,她咽了咽口水,抬起步子,硬著頭皮背著新娘跨過火盆、步入太傅府的大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所有典儀進展順利,滿園賓主喜氣洋洋。
禮成之后,新娘被一眾婆子送入沉檀院內(nèi)新房。
此時喜樂再起,庖廚院內(nèi)所有下人小廝開始上菜倒酒,喜宴正式開始。老太傅和長留明峻夫婦接受著賓客們輪流敬酒。長留世辰也被一眾朝中官員圍住喝了起來。整個婚禮熱鬧非凡,賓主皆歡。
夕陽西沉,落日熔金,晚霞似錦。
整個太傅府掌了燈,大紅的燈籠如火般炫目,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酒香。
長留世辰已經(jīng)忘了自己喝了多少杯,若不是孫文鴻扶著他,他幾乎已經(jīng)無法自行站立,可就算是這樣,仍有人不斷地來到他面前敬酒。他雙眼微微模糊,隨著夜色落下,燈影婆娑,他幾乎無法分辨敬酒之人到底是誰。
漸漸地,已經(jīng)有人醉倒在了酒席上,緊接著,人們開始一個個地扶額,歪歪扭扭地尋找倚靠之處。
越來越多的賓客開始無法自控地倒下。
長留世辰看向人群中,忽然一個打扮成庖廚院丫鬟的女子端著一壺酒從他面前一閃而過。那女子他曾見過,好像是寧安的另一名侍婢,似乎是叫澤雨。
還沒等他想清楚澤雨為何會出現(xiàn)在酒席之上時,太傅府內(nèi)不知何處傳來一陣悅耳的琴聲。
那琴聲悠揚空靈地飄蕩在太傅府上空,朦朦朧朧間,人們都被那聲音吸引,仿若有一條白色的銀河穿梭在眾人之間,帶著安寧的力量,催促著人們平靜地昏睡過去。
長留世辰感覺身體突然失去支撐,回頭一看,孫文鴻也在琴曲中倏然倒下,死死昏睡了過去。
漸漸地,包括老太傅、長留明峻夫婦在內(nèi),越來越多的人都昏迷不醒。
他猛然間感到事情不對,若是飲酒的賓客們紛紛醉倒也就罷了,可就連侍酒的丫鬟、上菜的小廝們也各個站立不住,紛紛倒了下去。
太傅府的侍衛(wèi)們儼然也察覺到了異樣,可他們同樣難以抗拒琴聲入耳后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就連赤甲和青乙也頭暈起來,眼皮不斷開合,仿佛下一秒就要睡了過去。
長留世辰迅速捂住雙耳,他雖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卻顧及不了那么多,踉踉蹌蹌地跨過滿地躺倒的賓客,徑直向沉檀院走去。
從主廳到沉檀院的距離不算遠,可酒精的作用讓他幾乎無法看清道路。
他如踩在棉花般一樣,艱難地繼續(xù)走著,忽然眼前出現(xiàn)一個紅色的身影。
“寧安……”長留世辰竭力向那個身影走去,拼盡全力睜開雙眼想要看清眼前的女子。
快走到女子身邊時,他腳下不穩(wěn),向前栽倒在她的懷中。
“寧安……”他喚道。
紅衣少女語笑嫣然,眉角上挑,聲音既熟悉又陌生:“長留公子,您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分不清垚兒和小姐了?不過您也真是厲害,澤雨釀的酒、司琴彈的曲都沒能摧毀您的意志,竟然還能讓您從席上走來這里。不過……嘻嘻……您也就只能走到這里了。”
“!!!”
長留世辰眼中驚訝還沒散去,垚兒一個手刀落下,他當即失去意識,跌落在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