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了一個昏暗空蕩的世界,放眼望去是一片虛無,我感受不到任何一點信息…光、風、甚至是我的心跳,都溶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但我仍撐著綿軟的四肢,渾渾噩噩的近乎蠕動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一束光打開了我的世界。”老兔子很輕很慢地說道,每一個字從口中吐出都仿佛是被研磨過好幾遍,沉重又粘稠。
“她出現了,像是酣睡時的一場甜夢,我看見一團旋轉的煙霧,帶來了光、風、水汽,森林的芬芳,和她伸出的半個腦袋,頭發亂糟糟的一團,還有幾根發絲粘在她的額頭上,但她的眼睛卻燃著火焰一樣的神采。”它頓了頓,咽下了某種翻涌上喉頭情感……
“那是我永遠都忘不了的場景,當她看向我時,那雙秀氣的眉眼彎出一個月牙,很快她就將半個身子擠進煙霧漩渦,伸手往我的方向扒拉著,我勉力抬起手,從指尖,到十指相扣,直到我被她拉離那個虛無的世界,渾身都是粘液…當我意識到那股黏糊糊的不適感,雨后草地的泥腥味,林間徐徐吹過的涼風,淚像決堤的水止不住的奔流而出,她從后面環抱我,就這樣直到我漸漸平緩下來。”
“那是我這一生中思緒最通透的一刻,我已經想好了我們以后的生活,絕不會再陷入這樣的比死更折磨的末路,一定要和她攜手一生,白頭到老,平穩幸福的活下去。”
“但她將我推離了她的懷抱,我驚愕望著她,卻從她的眼里看到一種訣別,那一刻我的心都在發顫,她指了指自己,還有周圍…不知何時,也許是被我忽略了…一層薄薄的霧覆蓋了草地,彌散在樹林間,她的腳就混在霧中,已經看不清了,她又指了指我的手,無名指和中指都仿佛被霧氣所侵染,泛著一層灰白的死氣。她沖我笑了笑,像是在示意我別擔心,然后就這樣無言的轉身,沒有回頭的投身進林間漸濃的霧氣中。”
“我從未在她身上見到過這樣復雜的眼神,有警告,有溫柔,還有不舍,流露欣喜,又飽含悲傷,我還留在原地,幻想著她能聚起笑意,從那幽深的霧中奔向我…現在想來,也許不是我能看出,而是我能讀懂,于是,我遵從她的意愿,遠離霧氣濃厚的地方,在快被渴死的三天后,在森林的外圍被研究所的搜救部隊搭救。”
“你可能會覺得這只是個詭譎的故事,像是人們口中帶有調侃或是恐嚇意味的都市傳說,但它就真實發生在我身上,我躺在研究所醫療室的病床上,無論我向他們解釋多少次都不相信我所經歷的一切…他們說沒有檢測到相位空間的波動存在,那個女人也根本不存在,城里根本就沒這個人的信息,森林周遭也沒有她進入的痕跡,她只是我處于極度驚恐下臆想出來的安慰,是大腦的一種保護機制…我才不管這些,全是放他媽的狗屁!
那個人,我愛了十年的女人,才晉升不久的新婚妻子,居然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后來,他們在追查我進入自然因子后離奇失蹤的原因時,發現了我手上的變化,也曾有人相信過我的說辭,但最后都因為查不出一點線索而不了了之。
說了這么多,我也不是指望著你能去相信什么,我只求你能為我、為外面的世界記住那個名字…我摯愛的妻子,海瑟薇.伊琳娜。”
“伊甸園”內,老兔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終于講完了這個沉重的故事,它凝視著沉思中的羅伯特,但它最后也只能一嘆氣,等待著湯姆的答復。
湯姆自見面起就沒少纏著它,只為找到出去的辦法,在這個連時間都沒有定義的世界,如果羅伯特決心一直這樣纏著不放,那老兔子不知道還要被煩多久,于是它還是放下不耐,為他講起了關于自己的故事,卻沒料到自己最后竟動了真情,只希望這個年輕人能答應自己的條件,然后再來尋找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
老兔子…哦,不,現在至少知道它叫羅伯特了,羅伯特心下越發焦慮,好在湯姆終于有了答復。
“我可以幫您,羅伯特前輩…只要我能從這里出去,我立刻就為伊琳娜女士樹碑立傳。”
“好好!”羅伯特聞言大喜過望,雖然要出去還是個難題,但至少眼下他有了個為之奮斗的目標。
“要出去可能還有一個唯一的辦法…和邪神普羅門做交易!”